但小宛这晚直接被拒之门外了。齐公公?
齐如山无奈地挡在门前,勉强地笑着:夫人,陛下真的很忙,很忙。
小宛实在没能忍住,跺了跺脚,撅起嘴,说:可是,都她心里生了茫然感,也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难道是
难道是他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所以刻意不与她见面的?
她怔了一瞬,咬着唇:齐公公,你让我进去吧
齐如山为难地摇摇头,夫人,更深露重,奴婢叫人送您回宫罢?
小宛说:我还可以再等一等的。
但她深切体会到了他不想见的话,就真的一面也见不到的感受。一连又五日,她都没能再见到他了,明知只隔着一道墙,但却实实在在地见不到。
日子固然在一日一日地流过去,太后那边却已催促了好几回了。她在秋千上荡了荡,屈指数着离腊月还有几天,那兴阳郡守请辞致仕的折子已经递上来,估摸着也不能再拖多少日了。
可每一回齐如山都能结结实实把她挡回来。她急得跳脚那也没用,太后也只知道催她,不会给她出谋划策。
好像这件事对她们来说是天大的难题,但在她跟前似乎就能迎刃而解一样。
宁嬷嬷在太后跟前说了很多好话,可是太后就仿佛民间故事里爱刁难儿媳妇的恶婆婆一样,总希冀一天能织三匹布的媳妇能某天织三万匹一下子发家致富。
如果办不好,那解药一定是不要想的了。
她一个人在宫中乱晃,想到衡无阁二楼的花大约枯了,该换一换于是午后穿了件赤红斗篷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假山堆叠,流水冰封,冬日里并无太多花木可看,只是在南边有一整片的梅花林,此时大约各色梅花相继开放,冷香盈盈。
午后的雪不大,她才没有带伞,哪知道到了御花园时,雪扑簌簌开始落,落得格外的急了。
将近十二月,天气异常冷,她匆匆忙忙间避到一间小亭子里。小亭子筑在洵水支流的对岸制高点处,四面的竹帘高挂,可以俯见对岸的满岸梅花盛放。
临水照梅花,雪云里姝色连篇,苍茫茫大雪微声落在水面,雪几乎飘得连了线一样。她轻坐在美人靠上,倚着柱子看雪。
风很大,像刀刮着脸颊而过。她戴上斗篷的兜帽,拢了拢毛绒绒的狐狸毛边。
这一片筑了许多个小亭,她坐得久了,动了动身子,一侧身,就望见了立在水边的一抹白衣。是三公子?
她犹豫了一下,好像应该避嫌,便没有去打招呼了。
但姬温瑜旋即也看到了她,在亭中,红衣艳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他只顿了一瞬,就折向登亭小径,到了亭中,她惊讶地站起看他,他微微一笑,说:小宛你怎么愁眉不展?是母后难为你了对不对?你告诉我?
她积压了许多日的郁郁仿佛被撕破一道口子,她低声说:三公子,谢谢你。
她将太后的吩咐复述了一遍,但没有提令蓝花的事情。三公子,我不知该怎样做近日,我也见不到陛下。
她的手指揪在一起,心里迷茫一片,如这旷日的雪,如这素白人间。
姬温瑜安慰她说:别太担心。我想一想法子。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
姬温瑜温和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说:我在西南的时候见到有异族姑娘卖这种银凤簪,花样繁美,质地轻盈,我想你戴上一定比那异族姑娘还要好看。
他的掌心里,是一只银质翩翩于飞的银凤,巴掌大小,层叠繁复,仿佛风一吹就要飞走了。
他递过来。
小宛望着他,摇了摇头。
亭外的风吹来,吹得她的额发凌乱拂过了眼睛,吹得那尾凤就要飘落。
三公子,她静静地望着他,眼里一时无限哀伤,三公子救过我的性命,对我这样好,我一直铭记但是,但是三公子即将成亲,我也嫁给了别人,我们是无缘的了。
她很清醒。
姬温瑜的手微微一颤,他的眼睛注视小宛:小宛,等我登上王位,我会
可小宛知道不会有那样一日。或许他会继位,或许他不会;但坐在王后之位上的,却不会是她叶琬。
她惨淡地笑了笑,说:三公子,其实你心里明白的,我心里也明白。太后是不会让她好好地活着的。
三公子,这个世上我遇到过你,很高兴。但是三公子的路还很长,还会遇到更好的姑娘,比我好的。
她连自己的未来都看不见,如何可以把未来许给其他人。
她匆匆下了台阶离去。
大约至此,她和三公子最后那一截藕断丝连也一刀斩断了。她望着天空飘来的雪絮,纷纷扬扬不曾止歇。
心里的郁郁却并未曾因此而消去,反而更甚。
她绕过了踏月廊桥,到了对岸,梅花林里冷香盈袖,她沿着林中铺着的卵石小径缓缓向林子里走去。
她一面走,一面四处打量有无旁逸斜出好看的梅花枝,不知不觉走到林深处,兀自还在苦恼着到底该怎么完成她的任务。
可她没有想到,她会在梅花林里见到那个据说忙得从早到晚根本见不着面的晋王陛下。
对弈
小宛怔了怔,在不远处的确是他,白袍清绝,在一间梅花亭中与人对弈。
亭外雪虐风饕,但亭中煮茶对弈,熏香袅袅,静谧得同她这边恍若不是同世。她的目光又看向他对坐,白衣玄带,墨发高束,隐约透过参差梅花可辨认出,那人是宫殊玉。
她便想,或许他们在谈什么大事,又或许
总而言之,他们大约有许多可以忙碌的,只不过没有空见她而已。
她黯然地转过身,脚步却在此时滞了滞。
她有些难过,难过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是日理万机,她等了十多天,他都不曾有空闲理她哪怕是一句话呢,好让她死了那条心也不错;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的确忙了那样久,是今天才有了空闲时间,他也没有想过去找她。
她愣愣地想,到底哪里又令他生气了,她已是这样小心翼翼这样。
唾手可得的事物便不叫人珍惜,以为总会在触手可及之处等待,她模模糊糊地想明白了这一点。
她的手指扶上一枝开得纷繁的梅花,但不经意的一个用力,咔嚓一声梅花枝应声折断,梅花雪簌簌地坠落。
亭中人的目光便投了过来,望见在疏影横斜里,有一片赤红的衣裙。
他们肯定注意到她了,她懊恼地想,捡起那枝被她折断的花枝,缓缓地转回了身,磨磨蹭蹭地往那里走过去。
亭中沉香郁郁,茶水将沸,咕嘟咕嘟地响,小宛在亭外三级石阶上停下,轻声唤了一声陛下,她抬手把兜帽褪下,风雪就瞬间沾上她的发丝。
他的修长指间夹了一枚白子,思索着落在哪里,闻声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玉琢般的侧颜映着雪棱角分明有致,拿白玉簪随意束着的长发许多略微凌乱地流散,微风拂过,鬓边碎发轻轻地扬起。
她心想,三公子若是暖玉,他定是武侠话本里什么千年玄冰底下埋的寒玉,冷的时候,简直冷到骨髓血肉里。
白袍玄带的男子倒是抬起头看向她,微微颔首。
上天既然给她送了这么个机会,若是再不把握住,可就是暴殄天物,她咬了咬唇,很自觉地踏进亭中,站到他的侧后边。
她伸头看了一眼棋盘,似乎下了一半,黑白胶着,但她看不懂。
不过旁边煮茶她倒是懂一些,将花枝轻轻放在竹席上,到一边去鼓捣煮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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