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他就慌着松开,轻轻握住她的肩要将她转过来,紧张说:哪里弄疼了,我看看。
她怔了怔,原以为演一演还会很费力费演技他才肯放手的,可他就这样松开了。
她说:现在不疼了。
他想要重新抱住她,但是挣扎了一下,终究没有那样,只是坐直了身子,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发现他刚刚将帘子给拉起来了,真是小气鬼啊,她暗自撅了噘嘴,她现在可跟他没关系呢,想跟谁说话就跟谁说话。
他满脸都写着快来问我跟我聊天八个大字,她心想,就算她好奇,她也不要问他。
她下定了这个决心之后,但又实在很好奇,所以隔着帘子,又问外头的谢岸说:那么今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么,谢公子?
谢岸深吸一口气,显然很不敢回答,果然他还没有开口,里头已经另响起一道声音来:今晚,天子暴毙驾崩,十九王子趁机作乱。
小宛惊讶得张了半天嘴没有说出话来。
她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意思?夏天子驾崩了?
她茫茫然地看着姬昼,姬昼伸手习惯性地想要摸摸她的头发,但是这时竟然还能被她躲开,摸了个空。他眼眸注视着小宛,心里有一千一万个不可说和疯狂叫嚣的念头,但最终只是湮没于他沉静如往常的眼睛里。
他说:现在是四更天了罢?
外头谢岸答道:是。
他倦怠地揉了揉太阳穴,说:料理作乱的十九王子费了些功夫,想不到他还有蛮力在身上。但好歹是成了事。
小宛也下意识想去给他揉揉肩膀,半途打住,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便缩在角落纹丝不动了。
他这话说得没有头没有尾,她耳朵刚竖起来,他就这样不说了;她心里实在有太多好奇的了,她又骂了自己一句,想知道就回去问哥哥嘛,问他干什么?他指不定心里还在嘲笑她笨。
再不济,过个几日,去到城里说书的摊子前花五文钱坐一个时辰,也就能弄明白了,讲得绘声绘色,比他讲得好得多了。
她如是一想,心里却愈加似猫爪抓的一样。
她没忍住,问:然后呢?
他睁开眼,眼含笑意,说:我不知道。不过,若是你亲我一下,说不定我就知道了。
小宛:
她换了个话题:还有多久到驿馆?
哪知他疑惑地看她:驿馆?我们这是回晋国了,小宛。
小宛差点从马车上跳下去,人不要脸原来可以到这个程度,她还听到他补了一句:回家的话,还要走半个月左右。
她没忍住讽刺说:那里从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昭国。
他神色一僵,说:从来不是么?他的话顿了良久,才看着她的眼睛,续道:以后会是的。
她笑了一下,未置可否。哥哥说过,不会叫她去联姻,嫁给她不想嫁的人。
夜色浓酽,马蹄声哒哒地响在寂静长夜里。他静默中仍然在看着她,仿佛少看两眼就看不到了似的,她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把头撇去一旁,听到他静静地叹息。
好在他没有真的把她给一把抢回晋国,到了驿馆前,他仍没有讲剩下的那些事,她心里又好奇又憋屈,跳下马车,就立即奔到哥哥跟前。
深夜里,叶琅站在驿馆门口,白衣清朗瞩目,一把接住小宛在怀里,但是车舆里的那人显然没有要下车寒暄几句的意思。
反倒是昭国的君臣,接到公主后,只听车舆中的人咳嗽了一阵,没有丝毫下车的意思,脸色不由难看起来,另一边的谢岸驱马过来,翻身下马,颔首笑道:我等幸不辱使命,已将殿下平安送到。
叶琅虽心知这是那人的心机算计,却还是得摆出一副感谢的样子,心底愈加觉得晋王心机深沉,绝非小宛良配。
他微微颔首,揽着小宛肩膀回去,昭国其他臣工也纷纷跟上,谢岸微笑站在原地,等他们全已跨进驿馆的门时,谢岸只听身后噗的一声,急忙回头,只见素白的车帘上洒了一道鲜艳血痕。
影影绰绰间他望得到里面端坐的青年捂着胸口,剧烈喘息。
他低呼一声陛下!
新君
夜色中,院落海棠花似美人沉沉睡去,饱满的花朵一簇一簇垂在枝头。
还没有进房间,小宛立马缠着哥哥问东问西,要把姬昼不肯告诉她的都问出来似的。夜风飒飒,叶琅淡漠神情中含有宠溺的笑,摸了摸她的脑袋,说:就这么着急想知道?哥哥可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口水。
小宛立即殷勤地绕他背后,讨好似的捏了捏他的肩膀,撒娇说:哥哥,你就告诉我吧,我都好奇一路了。
他眼角余光却瞥到,在身后不远的长廊的廊柱旁,站着道显眼的白衣人影,捂着胸口,目光却是向他们这里看来。
他旋即道:先进去。
夏天子驾崩于延介四十九年春二月十五夜,谥平。
史书上仅记了几个字:四十九年二月,平王崩。
坊间一时满城风雨,表面上虽不敢说,私底下却已经传得有模有样,老天子死得蹊跷,看似是寿终正寝,实则并非如此。
钤京郊外的茶棚素来是闲汉们汇聚的地方。
正打算春日里娶媳妇,哪里晓得天子就这么去了,既要服国丧,娶媳妇的事儿也没戏了。
可不是吗?早不晚不,偏趁着各国朝觐的正日子里死了。也不晓得是怎么死的。
能怎么死的?老死的呗呵,他这样自然是快活了,娶过那样多个老婆,老子却是娶不着媳妇了,唉。
那里头有消息灵通的,漱了一口冷茶,便压低了声同他们道:我可听说,天子他死得蹊跷。
怎样的蹊跷?
那人绘声绘色讲起是日大殿上的情景来,讲老天子他兴高采烈地喝了一盅酒,没消一刻,突然有报,钤南行宫里太子他去了,老天子大抵是悲伤难以自抑,猛然间翻起白眼,口吐白沫,说不出话来,立时暴毙。
闲汉们立即惊讶道:这样巧合?怎么太子也去了?
原来太子是早就薨了,消息却被十九王子捂着,那日晚上才叫人发丧,都说是十九王子居心叵测,刻意要气死老天子;而那一盅酒,原也是十九王子所献,查验说里头有毒。那人虽然压低了声音,却叫旁人都听得倒抽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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