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冬麦一看宋幼湘,忙低下头把眼泪擦了擦,俺,我没哭。
说着话,店老板把油条装好,递给了崔冬麦。
宋幼湘一看报纸包着的四根油条,大概懂了些什么,拉住要回去的崔冬麦。
老板,二十根油条,三碗豆花,我和白哥吃甜的,你吃?宋幼湘看向崔冬麦。
崔冬麦连连摆手,我不用。
油条贵着呢,用她姐的话来说,她哪有资格吃,回去喝点米粥就行了。
那也来甜的吧,两碗甜的,说着,宋幼湘拿出钱票来付账。
崔冬麦头还摇着,但宋幼湘钱都给了老板,只能老老实实被宋幼湘拉着在一边的桌子坐下。
坐下后,宋幼湘没说话,但崔冬麦能感受得到,宋幼湘在看着她。
这让她非常紧张。
大冬天的,没一会儿,崔冬麦的额头上都浸出汗来。
崔小春是你姐?宋幼湘问。
崔冬麦脑袋垂得很低,但还是能看出来她点了点头。
这是家私人老板开的早点店,不像有的国营饭店,得自己在出餐口等着取,坐下没一会,老板娘就把豆花和油条端了上来。
宋幼湘把豆花拌匀,看崔冬麦没动,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崔冬麦这才拘谨地拿起勺子。
结果才吃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味在嘴里散开的甜,崔冬麦就差点被宋幼湘的话给呛死。
崔大辉的爸是你表哥对吧。宋幼湘说的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崔冬麦放下勺子,缩在那里不敢吃了。
吃吧,这些事跟你没有关系,我就跟你确认一下。宋幼湘也没想到会在早餐店遇着崔冬麦。
这不是赶巧了么。
崔冬麦身体都有些发抖了,脑子有很多思绪乱飞,但仔细一想,又是一片空白。
怎么办,怎么办
你表哥八年前就跟别人斗殴死了,你姐守寡,带着崔大辉回了娘家,改姓崔,崔大辉今年实际上是十三岁。宋幼湘继续道。
你爸爸是农场会计,是他拦了京市给姜沪生写的信,又是他写信过来,说姜沪生已经离开,但实际上,姜沪生一直在你们农场。
崔冬麦头低得更厉害了,身体也跟着抖得厉害。
宋幼湘看向她,你把你知道的事具体跟我说说,崔小春和姜沪生真的办酒了吗?
崔冬麦不敢吱声。
你要是不说,那我只能找公安来解决这事了,你们这个应该算是诈骗,还有非法侵占他人财产。宋幼湘继续道。
崔冬麦抬起头来,眼里的委屈全部变成恐惧,我说,你,你不要找公安。
宋幼湘没正面回答,你说。
没,没有办酒,我爸跟姜老师提亲的时候,姜老师就拒绝了,他还从我家里搬了出去姜老师姐姐过世后,姜老师住的房子也塌了,我爸就让他住到家里来。
崔冬麦看着宋幼湘的脸色,但实在是看不出来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是我姐看上了姜老师,觉得他性子软好拿捏,住在家里对大辉也好,还特别会读书,以后肯定有出息
第六百七十八章吓破了胆
姜沪生是大城市来的知青,有文化有教养,个性温和含蓄,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还有份农场中学的都快工作。
虽然在农场当老师,农忙的时候还是要下地,但当老师有工资,下地也有工资,比一般男同志强多了。
看上姜沪生的远不止一个崔小春。
有心地善良,勤劳能干的本地姑娘,也有一同下乡的女知青。
但没办法,崔小春因为崔父手里握着的权力,干别的不行,威胁别人不许靠近姜沪生,不过是小菜一碟。
求亲不成,崔小春很伤面子。
受不了这个委屈的她,一时起了心要报复,也是想借此逼姜沪生低头,就把姜沪生的工资给扣了下来。
没成想,工资被扣,姜沪生去农场问了情况,被搪塞了两回后,竟然信了农场干部的托词,不再讨要。
便宜占一回,自然还想再占。
崔小春领着姜沪生的工资,领了一个月,第二个月就不愿意再从口袋里掏出来了。
没过多久,姜沪生的工农兵名额下来,崔父收了别人的礼,直接把名额给了别人。
这一打击之下,本来就因为姐姐、姐夫的离开而有些内向忧郁的姜沪生,精神都有些不太正常起来,总是一个人神神叨叨。
这时候,崔小春已经改变的心态,不光不想再嫁给姜沪生,还很高兴看到他过得不好。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崔小春依然不允许有女同志接近姜沪生。
让姜沪生彻底失控的,是高考结束后。
没有盖到章,眼睁睁看着农场考上大学的知青离开,姜沪生精神彻底崩溃。
其实早在七八春初的时候,崔家人就想写信通知姜沪生的亲人把他给接走。
崔父给厉老和师母之前所在的干校写了信,但那时候厉老和师母已经平反回城,那封信也在辗转中遗失。
能再联系上,也是因为师母不死心,再写信过去,打听姜沪生的去向,才联系上。
吃吧,吃完好回去。宋幼湘听完,示意崔冬麦吃早餐。
崔冬麦哪还有什么胃口,但她莫名有些怕宋幼湘,听到宋幼湘发话,战战兢兢地拿起勺子。
也不知道是她失去了味觉,还是凉掉的食物不好吃,豆花里渴望的甜味,路过都要多吸两口油气的,香喷喷的大油条,此时崔冬麦吃着,一点味也吃不出来。
不浪费粮食是这时候所有吃过苦的百姓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崔冬麦吃得难受,但也呼噜噜吃了个干净。
然后就跟小媳妇似的,跟着宋幼湘回去。
起了身,崔冬麦才发现,她捂在棉衣里的油条早凉了,她有点想哭,她姐肯定会骂死她的。
你个死丫头片子!怎么不拖死了,叫你去买个早饭,你磨叽这么久,你是不是想饿死我崔小春一听到院门响,就呵骂了起来。
宋幼湘才进院,就见一团黑影飞过来,侧身躲过去的同时,白海波一脚把那东西给踢飞了。
啪地砸碎师母先前拿来养铜钱草的水槽里的薄冰,落在水里的,是只黑色大棉鞋。
我崔小春跳起来,到嘴的脏话,在看到宋幼湘的瞬间都憋了回去,她眼珠子转了转,赔着笑脸,大妹子,这一大早上,你们怎么来了,吃饭了没有,一起吃一点?
说完,转脸看向崔冬麦,脸色瞬间冷如冰霜,你死人啊,不知道帮我把鞋子捡过来!大辉这孩子也是,不懂事,还不起来,我去喊她。
喊了两声崔大辉,崔小春赔着笑脸去泡茶,顺道把崔冬一麦拽进了厨房。
宋幼湘进到院子里,自己去厨房把燃着的炉子拎过来,看着崔小春在那里假模假样地忙。
就进厨房拿炉子那一下,正跟崔冬麦问情况的崔小春差点吓得魂都没有。
但吓不吓的也没用,事情已经到了比预想还差的地步。
难怪爹说,这城里人的心眼多得跟筛子一样,我们老百姓哪里玩得过。崔小春愤愤地骂了一声。
崔冬麦心里怕得很,姐,我们回去吧。
回去?崔小春不想回去,她嘴上嫌这里地方小,不如老家宽敞,嫌城里人狗眼看人低,哪哪都要花钱。
但城里的好是乡下远比不上的。
在这里多方便啊,出门不远就是菜市场,还有电影院,百货大楼,花钱的地方是多,但城里人有吃供应粮,还有工资可以拿啊。
冬麦,姐和你大侄子,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就都看你的了。崔小春看着崔冬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