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张师兄吃了药还在睡,让人心情无端沉重。
宋幼湘挂断电话后,没有停,还准备继续拨电话,听到她们讲话都克制着,而感到得意的高副厂长一愣,大步退回来,抢走话筒放回去。
调查组工作上的一些问题,我需要给刘厂长打电话确认,高副厂长这么紧张做什么。宋幼湘把头发拨到耳后,看向高副厂长。
电话机旁边,有一本联络本,前面两页分别是省城及市里直属单位的联系电话,宋幼湘拨的正是市里单位的。
高副厂长看着宋幼湘磨了磨牙,有什么事宋组长跟我说也是一样。
宋幼湘摇了摇头,几份文件都是刘厂长签的字,高副厂长应该没有什么印象。
高副厂长定定地看着宋幼湘,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来,这才站到一边,冲她伸了伸手,你打。
电话可以给宋幼湘,反正他就站在边上,也不担心宋幼湘敢胡来。
宋幼湘拨通号码,同那边的话务员说好要找药厂刘厂长,约好五分钟后再打过去,轻轻挂断电话。
一切都是在高副厂长的眼皮子底下。
五分钟后,宋幼湘再度把电话拨过去,收拾好行李准备返回单位的刘厂长此时正守在电话机旁边。
他这会也很意外,怎么这时候还有电话打他。
听到电话里宋幼湘的声音时,刘厂长更是惊讶,但等宋幼湘向他确认前两年签订的几份文件时,刘厂长瞬间汗透衣背。
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同时,又要拼命搜索宋幼湘所说的文件名称,是不是和记忆里的对得上。
刘厂长要是不记得,我可以把文件传真到市里,方便您好好回忆。宋幼湘委婉提醒。
还传真,刘厂长哪里敢,有印象,等我回来再谈。
宋幼湘点了点头,有些文件说重要也不重要,刘厂长要做好取舍。
说完,宋幼湘在高副厂长打量的目光中放下电话。
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高副厂长看着宋幼湘,目光暗含打量。
宋幼湘打完要打的电话,心里略微轻松了一些,没什么意思啊?有的文件不重要,自然就舍弃掉嘛。
说完,宋幼湘离开这里,回到他们的临时办公室。
高书记正怀疑着的时候,刘厂长的电话又打了回来,他问宋幼湘这几天有没有跟外界联系过。
调查组除了他们这几个人,还有一个大件是台真迹传真机,听说是京市电报局特意拨给他们使用的。
一般来讲,企业给他们安排办公室,都是要求有配备电话线,药厂这边肯定没有,所以传真机就还是一台光机器,摆在办公室的角落里。
刘厂长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但还是不放心,需要打电话回来确认一下。
有,就昨天夜里,她对象打了电话过来,两人闹掰了,这个宋组长不光是工作作风强势,对自己男人也够凶悍的。高副厂长把这事当笑话说。
刘厂长听了这话,陷入了沉默。
他没有兴趣附和高副厂长贬低宋幼湘的话,更不敢让姓高的发现端倪。
平静地挂了电话后,他让司机把回去的时间改到下午,独自回到房间,心里陷入天人交战。
他是厂长,责任最大,一旦事情败露,他肯定没有好结果,主动举报,说不定还能够逃脱死罪。
是举报还是回厂里去?
刘厂长坐在床沿,整个人颓丧得厉害,头发乱糟糟地搭下来,露出里头的白发。
抬头看到门上的横梁,不如直接死了吧。
他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不会被追责,不会去坐牢,可老婆孩子,老爹老娘他真的放不下啊!
但几十年的牢狱之灾,真的值得吗?
他堂堂副处级干部,难道真要去坐几十年牢,让父母家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真还不如死了算了。
前路无光,好像只有死是最容易的。
举报脱罪也是一条路,但要是失败,同样是死。
必须得想办法脱罪,他本来也是个好人好厂长,他也是被迫被拉入泥坑的,从前他也对这些黑暗深恶痛绝,可不跟着下泥坑,等待他的也没有什么好结果。
第七百三十二章缓缓举起手来
回到办公室里,宋幼湘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手上翻着资料,但目光没有停在上面。
给刘厂长的电话有没有用,宋幼湘不知道,只能等待。
接下来呢,她还能做些什么?
现在行动受限,她唯一能够接触的,只有高副厂长这些厂领导,但凡接触一个职工,都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别到时候求救不成,反害了别人。
至于向他们求救的那些试药人,宋幼湘也不敢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如果他们有办法,就不会无助到向调查组求助。
现在这个情况,他们的处境相比调查组还要不好,宋幼湘从未面临如此困局,这对她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
中午去食堂吃饭,宋幼湘几人被限制去食堂吃饭,饭菜是送到办公室来的。
他们这是在搞软禁!任老师脾气克制不住地有些暴躁。
郑向阳心里也紧张也不好受,他轻轻拍了拍任老师的肩膀,还是吃饭吧,至少他们现在还给咱们送饭呢。
再说了,现在说这种话有什么用。
药厂这些人不会考虑他们的意见,这种话只会给宋幼湘压力。
郑向阳看了宋幼湘一眼,默默地戳着饭盆里的饭,其实也没有味口吃。
任老师看向宋幼湘,他其实很想问问,宋幼湘昨天接到电话的时候,为什么不求救,只要说得够快,药厂的人根本就拦不住她的。
但这话任老师憋在了心里,他拌了拌饭菜,真心没有味口。
这饭菜不新鲜,都有馊味了,你们高副厂长呢?他就是这么招待调查组的同志的!还没吃呢,宋幼湘先拍了筷子。
这时候负责看守他们的只有两个人,其余人轮班去食堂吃饭了。
其中一人赶紧过来看了看,饭菜的卖相确实是不好,但不至于说是不新鲜,他想解释,但宋幼湘筷子都摔了,就得让他叫高副厂长来说话。
这种小事,高副厂长肯定不会来,听了汇报后,只觉得宋幼湘是在胡搅蛮缠。
宋幼湘最终一口都没有动那些饭菜。
我不知道吃坏肚子这招还有没有用,但死马当成活马医,试一试吧,只要我还在这里,你们应该都能平安。宋幼湘叹了口气。
药厂在准备谋划,她还有最后一点时间可以争取,如果争取不到,出事的概率会有,你们想清楚。
留在厂里绝不是万全之策。
药厂不想让他们在厂里出事,只是不想而已,不是不可以。
真到了他们准备好的时候,他们反抗也无用。
任老师和郑向阳在宋幼湘的目光下,把饭菜都吃完了,到了下午,任老师就开始闹肚子,上吐下泻的那种。
我年轻力壮,就是有点不舒服,问题不大。郑向阳只当没看到宋幼湘的目光,硬着头皮道。
刚刚抠吐完,觉得整个人都有些虚脱的任老师一愣,心里涌起巨大的后悔和内疚。
尤其是宋幼湘冲在最前面,非要让高副厂长送他去县里的医院挂水的时候。
高书记不同意,宋幼湘闭了闭眼,我陪同送去县医院,再返回来,小郑留下看守机器和资料。
不可以!话到了任老师的嘴边,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