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美脚后跟落地,提着东西后退两步:那个,沈同志,你还是别叫我小美了。
一样的脸,一样的称呼,她都快错乱了。
沈卫山从善如流:行,听你的。
林向美转身开门进了里屋。
看着那道背影,沈卫山眼眸微垂,喉间滚动一下,伸手在左胸重重按了一下。
一、二、三、四、五。
沈卫山默默数了五个数,才把手放下,抬脚进了屋。
沈同志,你上炕坐。林向美把手里拎着的苹果和肉放在柜子上,招呼沈卫山。
随后拿茶缸子给他倒了热水,又拿碗装了几块酥饼和炉果放在炕上:你饿了吧,先垫吧垫吧,我马上做饭。
还好,我等着吃饭就行。沈卫山把装了点心的碗拿起来,放到站在炕沿边,瞪着大眼睛怯生生看着他的甜甜面前:你吃。
小姑娘往后退了一步,没拿,看向姐姐林向美。
林向美打了盆温水,招呼往炉子里填苞米瓤子的林望星:望星,过来洗手,你和甜甜先吃点儿东西。
孩子小,不经饿。估计至少得一个半小时,饭才能好,得先让他们吃点儿。
以前穷惯了,俩孩子也饿习惯了,哪怕饿惨了也从来不会主动跟她说。
她已经跟两个孩子说了好多遍,不管是冷了,热了,还是饿了,都要跟姐姐说。
可孩子们一时半会儿的,还不习惯主动表达,只能她多留意点儿。
至少现在她问起他们饿不饿的时候,两个小家伙会如实回答,不会再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口是心非说不饿了,这也算是很大的进步。
哎。听到姐姐喊,林望星脆生生应了一声,把柴火填完,炉子盖盖回去,点了火才跑过来洗手。
等两个小的洗完,打发他们去吃东西,林向美才把水盆端到洗脸盆架上,自己也洗了手,就张罗做饭。
穿着大衣不好干活,林向美把大衣脱了叠好放在炕梢的被子上,撸起袖子淘米煮饭。
家里只有一个灶就是不方便,每次都只能等饭先熟了,才能做菜。
平时只做一个菜还好,今天她准备做三个菜,等菜都熟了,饭估计也凉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待会儿做好的,只能先放在炕头了。
林向美看了一眼炕上,突然一拍脑门。糟了,忘了家里没桌子这事儿。
把饭菜都摆在破烂的炕席上招待客人,这有点儿太不像话。
林向美走到在屋子角落忙着归置东西的林向光身边,小声说:向光,你出去看看谁家吃完饭了,借个桌子来,不然这菜都得摆炕上,不好看。
林向光回头看了一眼沈卫山,小声答:行,我去我同学家看看。
沈大哥,你坐着,我出去一趟。小伙子冲沈卫山笑了笑,把一进门就脱了收好的军大衣拿起来穿上,出门走了。
林向美盘算了一下家里的食材,很快决定了这顿饭的菜谱,一个酸菜粉条炖五花肉片,一个肉沫红烧豆腐,蒸一个鸡蛋羹,再搞一个红烧肉。
今天过小年,沈卫山这个贵客又是头一次留下来吃饭,不能太寒酸。
最主要的,人家一个客人自己还提了几斤肉,她得趁人家在把肉做了,不能昧下。
林向美抄起围裙系上,先拿了菜刀到外屋水缸边上,咔咔咔咔,把菜刀两面都磨了磨,回屋手脚麻利地开始干活。
拿了颗酸菜洗净,把酸菜帮都切下来,拿刀片成薄薄的一片摞整齐,等都片完,再拿下来唰唰唰切成极细的酸菜丝,手速极快,刀工极好。
一整颗酸菜切完,放在水里漂一下,捞起来,攥干水分,攥成一个一个酸菜团装在碗里备用。
看了一眼沈卫山那高高大大的大身板,又想了想自家二弟那吃穷老子的饭量,林向美又削了一个土豆,切成不宽不窄的土豆条,准备一会儿放在酸菜里一起炖。
之后把买的四块大豆腐放在手心里,一刀一刀小心切成大小合适的方块装了盘。
刷干净菜板,林向美把沈卫山买的那条沉沉的五花肉切了,先切了一碗肉片准备放在酸菜里,剩下的都切成大块拿来做红烧肉。
之后又打了三个鸡蛋放在碗里,准备一会儿加水加油再加点葱花,蒸个鸡蛋羹。
林向美动作很快,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把所有食材准备妥当。
今天焖的饭有点多,这会儿锅里的饭还不少水。就这一个锅,急也得等着。
两个小家伙吃完了点心,望星就一直坐在炉子前的小板凳上看着烧火。
甜甜坐在炕梢,靠着叠好的被子上,迷瞪着眼睛,小脑袋一点一点,困得不行了。
三岁的小姑娘,每天要睡大概十多个小时才能睡饱。林向美洗了手,跪到炕上,拿了个褥子铺好,轻轻把小姑娘抱起来放到褥子上。
小姑娘睁开眼睛,看了眼林向美,搂着她脖子往炕上拽,声音奶奶的:姐姐,觉觉。
林向美知道孩子这是困懵了,还以为是晚上呢,要她搂着睡。
只好拍着她后背在她小脸上亲了亲:甜甜乖,自己睡,姐姐要做饭饭。
小姑娘懂事地松开手,乖乖躺好,小嘴还嘟囔着:姐姐做饭饭。
林向美拍了她两下,拿了一个被子轻轻盖在她身上,这才下了地。
一抬头,正对上沈卫山溢着笑意的眸子。林向美笑了笑:孩子还小,粘我。
沈卫山点头:向美是个好姐姐,以后也会是个好妈妈。
林向美一噎:这个沈同志脑子有毛病?好好的,突然扯什么妈妈。
她林向美可不打算结什么婚生什么孩子,有那闲工夫还不如赚钱来得快活。
再说,好姐姐,好妈妈那都是相对的。这是她的弟弟妹妹超级乖巧懂事,要是碰到那撒泼打滚调皮捣蛋的熊孩子,她指不定就得暴躁得拿根树条子一顿抽。
外头门响,林向光扛了一个四方炕桌进了屋,直接放在了炕上。
姐弟俩都默契地没提这桌子是借的。饭好了,林向美把饭盛到饭盆里,照样把一整块锅巴起出来盖在饭上当盖子。
林向光把锅刷干净,趁着林向美到外屋打水的功夫跟了出去,神神秘秘地小声说:姐,我刚才去贺有才家借桌子,你猜他跟我说什么?
林向美已经猜到小伙子要说的话,拿瓢从水缸里舀水,还是配合地问:说什么?
林向光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凑到林向美耳边把声音压得极低,心有余悸地说:贺有才昨天不是带他妈去镇上拿药嘛,亲眼看到纠察队的人抓了几个投机倒把的人,拉去劳改了。姐,得亏你提前
嘘!林向美把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有客人呢,晚上再说。
林向光摸了摸脑袋:哎。
姐弟俩回屋,林向美接着做菜。把水倒进锅里又刷了一遍,等锅烧干,放了点儿豆油,把切好的肉块放进去不停翻炒,等到表面金黄,倒了酱油,继续翻炒,颜色上的差不多,加水加盐葱段盖上锅盖去炖。
这一锅红烧肉,没糖,也没什么别的佐料,只能靠火候,焖烂一点儿。好在这时候都是土猪肉,应该味道也不错。
林向光把林望星从小板凳上提开,自己把烧火的活接了过去。
就一个锅,现在占着,只能干等。林向美也拿了小板凳坐在炉子边,抱着膝盖烤火。
林望星把最后一个小板凳拎过来,挨着姐姐坐了,身体不由自主地靠在她身上。
林向美习惯性地搂过小男孩圆鼓隆冬的小脑袋,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发茬。
林望星靠在姐姐身上,像个被撸毛的小猫,眯起了眼睛,脸蛋红扑扑的,又幸福,又有些害羞。他好喜欢被姐姐摸脑袋。
沈卫山大马金刀坐在炕沿上,静静注视着异常和谐的姐弟四个,眼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
林向美漫不经心地呼噜着林望星的脑瓜蛋,抬头看了一眼沈卫山,见他果不其然还盯着自己。
忍不住暗自腹诽,虽然这个沈卫山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小山,可怎么也喜欢盯着她看。
她这张脸现在还皮肤粗糙,黑不溜秋的呢。这要是以后保养得白白嫩嫩的,那这个沈同志的眼珠子还不得粘她脸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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