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卫山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向光大了,只有一铺炕,你让他带着望星睡炕梢,你带着甜甜睡炕头。
林向美眨巴眨巴眼睛: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睡的啊。
看着林向美大大咧咧的样子,沈卫山默了默才说:那个长条桌子,就摆在炕中间吧,别挪它。
啊,那不摆在那嘛。林向美点头说。
看着沈卫山微微蹙起的眉头,她突然之间恍然大悟,明白了他的意思:啊,啊,知道了!
他应该是想说,向光是男孩子,现在长大了,又是青春期,哪怕是亲姐弟之间也要避讳一些。
林向美如果是土生土长的人,也许会觉得沈卫山思想复杂想多了。
但她是新时代长大的人,明白这个道理,也赞成。育儿专家不都说了嘛,不管男孩女孩,要尽早和父母分床分房睡。
主要是她这刚来没几天,注意力都在解决填饱肚子,穿暖衣服这些基本生存需求上了。还没来得及上升到精神层面。
再说她一个二十五岁的灵魂,看十四岁的林向光,那就是个小屁孩,压根没多想。
不过现在沈卫山这么一说,她倒是觉得有些不妥来。
虽然是亲弟弟,但毕竟也是半大小伙子了。
现在是冬天还好,夏天就更不方便了。不光是向光,望星也七岁了,一天比一天大。
不过现在家里就那么一间屋子,一铺炕,也是没办法的事。
哦,原来之前沈卫山说他们家缺个床,是这个意思。林向美后知后觉。
知道沈卫山是好意,林向美说:沈同志,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注意的。那工作上的事,就麻烦你帮忙多留意一下,如果能去县里或镇上上班,到时候我就想办法租个两间的房子。
见林向美终于开了窍,沈卫山皱着的眉头舒缓开来:行,有信了我就告诉你。
林向美双手合十晃了晃:太谢谢了。
向美,沈卫山看着林向美,喊了声。
可喊完她名字,又不说话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行了,回去吧。
说完转身,大步走到停在前面的车旁,拉开副驾驶门上了车。
看着扬长而去的吉普车,林向美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沈卫山,怎么今天一整天都怪怪的。
刚才他喊她向美,好像是有什么话跟她说吧,可怎么又不说了?
目送车子走远,林向美抄着手,转身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一进门,就见仨孩子正忙忙叨叨地在摆弄家里多出来的几个新东西。
林向美跺了跺脚,把鞋上粘的雪跺掉,脱了军大衣,笑着走过去:今天高兴吗?
几个孩子一阵欢呼:高兴!
沈卫山坐在车里,架着胳膊靠在椅背上,大衣的领子竖起来挡住了半边脸,一路闭着眼睛。
等天彻底黑下来,车子才开进省委大院。
车子在小院门前缓缓停好,司机小白才轻声喊他:首长,到了。
沈卫山睁开眼睛,说了句辛苦了,拉开车门下车,打开院门走了进去。
一进客厅,就听到沈老爷子非常不高兴地冷哼了一声。
沈卫山走过去坐在沙发上,端起茶壶给沈老爷子倒了杯茶:爷爷。
怎么着,送个抚恤金还把人搭上了?天不亮就走,天都黑了才回!就把我老头子一个人扔家里不管了?沈老爷子绷着脸,相当不高兴。
沈卫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我爸妈没回来吃饭?
沈老爷子又哼了一声:还不跟你一个样,都忙,一个忙着开会,一个忙着厂里发福利,谁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
沈卫山轻轻叹了口气,温声哄着:爷爷,我明天在家,陪您补过这个小年,行不行?
沈老爷子这才缓和了脸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还差不多!卫山呢,你吃饭了吗?我让你张婶给你留了饭,小张啊
爷爷,不用张罗,我中午吃多了,现在吃不下。沈卫山拦住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打量沈卫山有些苍白的脸:你这脸色咋这么难看?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沈卫山笑了笑:没事儿,就是坐久了车,有点儿晕,我上楼躺一会儿就能好。
沈老爷子拍着他肩膀催促道:那你快上去吧。
行,爷爷你也早点儿睡。沈卫山起身往楼上走。
转身那一刻,脸上一直挂着的淡淡笑容不见,皱起了眉头。
楼梯拐过弯,沈卫山伸手按住了胸口,加快脚步爬上楼梯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桌子前,一把拉开抽屉,从最里面掏出一个白色药盒。
手指微微颤着,费劲儿拧开盖子,倒出两粒药片塞进嘴里,连水都没用,直接干吞了下去。
第24章
吃了药,沈卫山两只手撑着桌面,好一会儿,青白的脸色慢慢缓和,手指也不再发颤。
他重重舒了一口气,把药盒盖回去,丢到抽屉里,关上抽屉。
呢子大衣也不脱,退了两步,直接往后倒在床上。
黑暗中,他平躺在床上,静静数着自己的呼吸。一、二、三、四、五
莫名地突然心脏剧痛,手指颤抖,这种状况,好像很久没有过了。
真的是太久了,久到他以为,他已经彻底好了。
可刚刚,突然又发作了。
好在白天在榆树村的时候好好的,不然,会吓坏她吧。
沈卫山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渐渐的,眼神变得空洞,思绪飘远
上辈子,他是怎么死的来着?
对了,是中枪而亡。一枪打穿防弹衣,正中心脏。
那年他刚满二十岁,出国维和。
在一次解救人质的任务中,他一刀割断了一个暴恐分子的脖子。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至今记得那温热的血喷在他脸上的感觉。
温热,黏腻,血腥,永生难忘。
他杀的那个暴恐分子是一个团伙的头目。他的哥哥还是弟弟,趁他们小组单独外出执行任务时,带人狙击了他们,目的是报仇以及震慑。
一番激烈的枪战过后,他和另外两个战友,弹尽粮绝,中枪而亡。
他清楚记得,他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他为了一个姑娘去当兵,可却再也没机会见到那个姑娘。
好在,他没有跟她表明过心迹。就让那个没心没肺的姑娘,把他当成一个过客吧。
等他再睁开眼睛,他就到了这里。成了一个为了保家卫国在战场上厮杀的十八岁战士。
刚过来那阵,他经常会心口剧痛,手颤发抖。
好在每次时间也不长,大部分时候,他都能承受得住,挺一阵子就过去了,且竭力不让人看出端倪。
最严重的一次,他直接痛得昏死在战场上,还是被战友给背下来找医生抢救过来的。
不然那次,他怕是直接死在那了。
那个战友是林向晨。当时他看到那个林向晨的时候,吓了一跳。
明里暗里,百般试探,他才最终确定,这里的林向晨,只是这里的林向晨而已。
并不是他上辈子认识的那个林向晨,不是小美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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