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如何。白芙蓉摇摇头。
看吧,只是如今这样,你就觉得已经为我做了太多,心中肯定在怪我不懂事不理解你吧,那现在你对我可能还有三分的新鲜,别说我不愿意这样,就算我听了你的劝,我识趣一点我顺着你的台阶下了,按你说的这样做,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之后呢?你不会后悔你对我付出'这么多?你不会遇到新的你感兴趣还比我懂事'、识趣'的年轻女孩儿?
就算你能一直如此不后悔,我也会担心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变,我这辈子不就只能看你对我的良心过日子了?
宗明煜反驳:我不会的!
他明白自己,他从来就不是那样容易被美色打动,心思易变、情爱菲薄的男人。
我不是怕你三心二意,我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就真的很没意思,我不想要你的宠爱!我也不想当有幸给你生儿育女的富贵妾室,你懂不懂?
白芙蓉虽然不愿意做他的真正的妾,但她自己是能想象宗明煜作为封建贵公子的心情的,但她觉得宗明煜却完全无法理解她的立场,他只是觉得现在有些喜欢她,所以在勉强以此做出牺牲,暂时哄着自己,所以愿意此时先对自己的任性做些包容和让步而已。
他的想法还是停留在认为自己是不希望他宠别人、希冀得到独宠、自己担心他变心而已。
但她不是男女平等学十级学者不是演说家也不是最佳辩手,没法把自己的想法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讲得清清楚楚,也没法把她心中的理论给他剖析透彻,让他听进去进入她的脑子里。
并且她并不想也不奢望,让他能够从封建社会的统治阶级的男性,蜕变成理解自己的思想的进步男青年,她只是因为受不了才怼他几句而已,没有想着要用自己的语言来改造他什么的,也懒得再跟他这样说下去。
白芙蓉的眼神近乎带着苍凉:我跟你讲那些男女对换下的你愿不愿意,我算是明白了,本身就好像是对牛弹琴,因为我已经完全看出来了,在你的心里,我和公主怎么能相比呢?男人女人怎么可能等同呢?我和你,你是公府公子,我只是一个幸运的奴婢、现在是依附你才能生存的妾室,你就算表面能容我谈笑、和你吵架,不过是因为你的兴味和慈悲在让你容忍我,在你内心深处,我又有什么资格站在同样的位置上呢?
既然如此,我再跟你长篇大论,也不过是浪费我自己的口水,顶多气死我自己罢了。
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隔屏
宗明煜和她凑得极近,两个人眼神就这样较劲似的相对,宗明煜的眸中带着沉痛与怒意,白芙蓉的眼中是无奈和抗拒。
宗明煜最终还是放开了手。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
白芙蓉揉揉酸痛的手腕,又对着自己的画低头静静地画起来,她觉得和宗明煜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说了也是白说。
如果,她现在没有别的路可走,也许她会考虑像他说的那样,起码在这个时代里,勉强把日子差不多先过下去了,但是她现在有别的路可以去试一试。
宗明煜说的让余沛宁顶着正妻的名头,而自己可以做宠妾、生庶长子,他、自己和孩子都给余沛宁敬重和管家的权利,然后自己就和他好像假装两个人一样的过日子,换成别人来听可能觉得挺美好。
但白芙蓉只觉得自己未来的一切都会建立在原来的女主角,另一个女孩子余沛宁的艰难和隐忍之上,做一个无子而家有宠妾的正妻,想想也知道日子不会多快活,宗明煜他凭什么又有资格让另一个女人为他来过这样的日子呢?
这样的解决方式,只能让她觉得沉重而压抑,并且更加觉得女人、妻妾在他眼中的地位,就是理应为他的舒适和快乐而牺牲的存在,而完全不会有,哇,他对我真好的感动或满足。
宗明煜也一时也觉得拿白芙蓉没办法,这丫头的筋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就这样拗不过来。
他一低头,就能看到画板上稍显潦草,但是已经能看得出是府中俯瞰之景的黑白线条画,难得的是画上的线条和阴影浓淡组合起来,各处的屋宇楼阁,竟然像是立体的一般,高低错落、宽窄粗细都看得清清楚楚,连府道中低头行走的下人,看着都不是扁的,而是有自己的身高身形。
宗明煜也一时也觉得拿白芙蓉没办法,这丫头的筋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就这样拗不过来。说这些违逆大伦的话的人是她,他都还没跟她生气呢,她看起来居然能比他还气冲冲的,偏她又不是军中的那些兵丁,自己又不能把她打一顿。
若是真的把她紧闭一月几月或是在吃穿用度上处罚一番,别说宗明煜不想这样对付一个女子,宗明煜想要是他敢这样做的话,恐怕以后想看到她对他笑一下,都是不能了。
他一低头,就能看到画板上稍显潦草,但是已经能看得出是府中俯瞰之景的极细黑色线条画成的画,如此纤细的笔触那些工笔大家也不是画不出来,但难得的是画上的线条和阴影浓淡组合起来,各处的屋宇楼阁,竟然像是立体的一般,高低错落、宽窄粗细都看得清清楚楚,连府道中低头行走的下人,看着都不是扁的,而是有自己的身高身形。
他见过白芙蓉在大富翁图上画的各种简笔画,小房子、狗、人、树、床等等,也见过她给七妹画的狮子猫图像的衣裳样子,但还是第一次看到白芙蓉正经的画作,实在有些刮目相看的意味。
白芙蓉粉唇抿成一线,板着脸把宗明煜当做无物,低头只画她自己的,宗明煜也就这样静静地看她细白纤细的手稳而有力地握着笔,将那细微处的壁画、砖裂纹、屋檐兽雕慢慢描画出来。
你绘画竟这样好?宗明煜声音放得轻,近乎有两分哄着捧着的小心翼翼。
他见过宫廷画师画的皇宫殿阁图景,竟然也比不上她这小小一幅画身临其境。
白芙蓉本来不想理他,后来见他还是这样安静地看着,好像在等她的答案一样,才语气略微生硬地实话回了一句:还行吧,我算不上多杰出的,只是我的画法,你们这边一般的画师不知道这样画而已。
宗明煜却好像得寸进尺:那什么时候,你为我画一幅?
白芙蓉掀起眼皮看他一眼,行啊,画画可以,如果你能够别想让我做那些你以为妾室天经地义的事情,让我当你的专职画师都行。
宗明煜心想暂时别逼她太紧了吧,这样清淡温馨的氛围,总也比每次和她说说话,都变成以两个人面目紫涨的争吵交锋好一些。
白芙蓉却好像是故意要打破这样的氛围,语气硬得像冬日屋檐下的冰棱子,但别以为这样扯两句别的我就会忘记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然后像温水煮青蛙一样被你煮软、跳不出你的炉子里,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忘掉的。
*
世子宗明斐回府了,又没有赶上腊八的家宴,老太太就张罗着要整治一桌席面,就只有威国公府的直系本支的这些人,一起吃一顿小家宴,给大孙子接风洗尘。
太太本来都想阻了:算了吧娘,他一向不愿意掺和这些的。
重阳前在家的时候,他弟弟成亲他都没出来一下,我也提过说毕竟他好容易回京了,老爷、我、老二,就我们一家子四个一起用个膳,他都说不想徒增牵扯。
老太太却坚持:我叫丫头去问问呗,又不费什么事儿,要是他不愿意,那我也不掉块肉。
结果,宗明斐居然还真应了。
下人来跟太太说的时候,太太都有些不敢置信,惊讶之后,又有些担忧升起来:不是说他的病也得不能见亲人?不能生感情的吗?怎么忽然又能见了?
毕竟是她亲生的儿子,旁人议论起来再说关系淡薄,也是她十月怀胎生的,总也是有些感情的,太太就觉得整整一天,心口那里都是沉沉的又好像一跳一跳的,又闷又颤,十分难受。
这次小家宴只有自家人,就定在老太太松龄院的待客正厅里,中间用二十四扇的节气时景图长屏隔开了,一面是男人们,一面是女眷们。
白芙蓉到的时间照样是接近开宴的时辰,踩的提前一盏茶时间的点,她塌进松龄院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清瘦高颀、身着道袍、头戴羽冠的男子背影,从松龄院更靠近青奚居方向的侧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