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白芙蓉用鼻音应付了一声。
自己何曾这样哄人,她却如此?
宗明煜心中也是憋闷,但看白芙蓉一副弱弱的受气包的样子,又暂不忍心说她,反正到了别苑,自己的人看守起来,把她守好在自己身边就是了。
宗明煜还得耐着性子,告诉她其实以她的性格,在别苑住或许还欢喜自在些。
他也在白芙蓉旁边坐下来,看着她的脸:过会儿我还得去宫里,我让翼然带人送你过去,路上你在马车里休息就是了,到那儿也没府里这些繁杂的事,待你身边人的痘俱都好了,只要带着护卫,出去游玩、买东西都可。我凡有休沐和不轮值的日子,就去别苑看你,若你在那边住习惯了,不想回府受那些约束,也就继续在外面住着就是。
白芙蓉心里想的事太多,除了春雨夏云出水痘的事,还是宗明斐那边到底准备怎么办,还有廖楷,一直想着找机会去见他一面解释一下,却因为各种原因都没成行。
所以虽然宗明煜说的她都听进去了,也放不进心里,只想着也许宗明斐还在想办法把自己薅走,又想翼然跟他说的别跟宗明煜对着干,也不想再有什么矛盾,扮乖巧状:好,我都记住了。
宗明煜轻声道:是翼然送你,我去不了,让我看看你。
嗯?高贵矜持的二公子,话音中居然仿佛有一丝撒娇的请求。
白芙蓉扬起脸,终于抬眼看着宗明煜了,行行行,看吧看吧。
反正可能你也看不了多久了!
宗明煜就真静静地、深深地用他那深黑的丹凤眼盯着她,又看得白芙蓉有些不自在了
你也知道,水痘这事本来就是无妄之灾。想到春雨夏云这两个丫头,也是多少放心不下。
既然都和宗明煜这样坐一起说话了,白芙蓉就正色道:那你答应我,不管怎样,我们之间的事情,发生了什么,都别牵累迁怒到这些丫鬟身上来,她们都是些小姑娘呢,都是小小年纪就在你们府里当差,也不容易。
你自己就是小姑娘,还叫别人小姑娘。多少丫鬟出身的姨娘妾室,成了主子后,反而是最作践下人的,宗明煜有些没想到,她愿意好好跟自己说话,居然是为了下人们,听她小姑娘小姑娘的叫别人,又想起她自己都还没过16岁生辰呢,又有些好笑。
是啊,我也是小姑娘。白芙蓉抿了抿嘴:我们都是小姑娘,所以姑娘惜姑娘,没人替她们想想,我如果可以的话,就稍微替她们考虑一点咯。
风雨
说着又竖起一根食指,稍微靠近宗明煜,记得你刚刚答应我的哦,你们这样的应该很讲究君子一诺把,不许牵累她们哦。
好,我答应你。宗明煜终于露出了个轻微的笑容,怎么,你想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啊,还要先给她们讨个保证?
其实在内心深处里,他忽然有一些明悟,白芙蓉说的,自己没把她看得能和公主一样、也没把自己和他放在同等位置的上的意思,虽然面上在笑,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那种她被宗明斐讨要的愤怒,怕她也染上水痘的担忧,都一时被压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些空落落、不知道说什么的感觉。
有各位主子的安排吩咐,歇下的马夫们都马上起来,牵马套马、喂食草料,小厮们搬运家具物什,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车马行装都打点收拾好了。
毕竟别苑离国公府,好骑手骑快马的话,也就是小半日的路程,万一什么东西忘收拾了,回头在打发人送去就是。
白芙蓉出来到院外准备出发时,正是刚过丑时不久(凌晨1点)。
白芙蓉也戴上了那个口罩,被翼然伸手扶上车。
马车车辕颇高,白芙蓉穿着马面裙自己也上得去,只是可能不那么雅观罢了,本来宗明煜要扶的,被白芙蓉看了一眼,把手伸给翼然:算了吧,别害我。
不过翼然是低眉顺目,抬高弯曲的手臂,让白芙蓉扶手肘,然后往上托给白芙蓉借力的,宗明煜就没说什么。
只对白芙蓉道:别忧心,就当在别苑随意散散心,万事有我,凡有什么事,就跟翼然说。
羡鱼院人本就不多,准备离开的有六辆马车组成的车队,前后和侧边都护卫有身穿劲装,甚至胸套皮甲的护卫,都是宗明煜的人,前后大概有近百人,在不能随意蓄养兵丁的京畿之内,人已经算是很多了。
每辆马车四角都挂了灯笼,有的护卫手中还举着浇桐油的火把,
宗明煜站在白芙蓉马车边,拍了一下翼然的肩以示嘱托后,翼然就重重一点头,然后翻身上马,骑马护在白芙蓉马车旁侧,此刻天上下起霏霏冷冷的冬日小雨,将凌晨的幽暗更添了一重朦胧。
宗明煜趁白芙蓉上马车后车帘还没落下,对着在马车内坐好的白芙蓉说:会护好你的。
好白芙蓉在心里叹一口气。
此时最前面的一辆马车已伴随着驾驾之声和马鞭声开始启动,白芙蓉坐的马车是第二辆,车夫也跟着挥起鞭子,驾。
宗明煜背着手,稍退后一步,凤目专注地盯着白芙蓉的车帘,几乎是马车动起来的同时,那车帘忽然被一只冷得微微泛红的纤纤玉手掀开,露出白芙蓉戴着白兔毛风帽,更显得小小一张的俏脸,她快速得抛下一句:就算原先在府里,你也是想着能护我平安的吧,可是我不还是中招了?
宗明煜还未及回话,马车已经踏踏跑出去了。
马蹄踏在稍积起小小水洼的地上,溅起灰浊的泥水,脏污了宗明煜金丝暗袖的袍摆。
出府走了一会儿,出了铁狮子胡同到了外面御街上,白芙蓉就撩开车帘子,叫驱马行在轿子右前方的翼然:喂!
也不知道是声音太轻了,还是自己叫翼然喂他就不愿听,白芙蓉抬高声音微恼地又叫一声:翼然中候大人!
翼然这才回头,放慢了速度与白芙蓉的马车齐头并进,有何事吩咐?
我有事想跟你说。
翼然有些懵,请说。
白芙蓉抓了几根轿帘边缘的须须下来,朝他扔过去,哎呀,我跟你一个人说啦!
虽然这个须须当然扔不过去,也砸不到人。
车夫本来听到白姨娘先前临走前刚那样跟二公子说话,心里就已经收到颇到冲击,如今都还没缓过来呢。
现下悄悄抬眼觑了翼然一眼,刚好撞到翼然如刀背一般凌然的眼神,赶紧就装作自己是聋子瞎子压根不存在一般,仿佛前方吊着金子一般,专注地盯着前方,做出一副天塌下来,自己都不会再转头的样子。
虽然马车里也有恭桶,但翼然本来是想问:你想出恭?
但是在白芙蓉凶狠的眼神下,默默地憋了回去,蓄力一个跳跃,就从马背上,直接跃到了白芙蓉马车的车辕上,手抓着车门边沿,双腿一前一后地半跪在车辕上,将头凑近白芙蓉:你说吧。
白芙蓉知道他是顾忌,不想直接进到马车里来跟自己说话,但是这么近,就算凑近他耳朵说话,白芙蓉也没把握完全不让车夫听到啊,她就把车帘暂时地挂在了帘钩子上,好啦,这样行了,进来吧,我把车帘子掀着,咱们光明正大,说两句话还不行了。
翼然这才进了马车,白芙蓉凑到他耳边,用手拢着嘴对他说:帮我送封信去三元书斋,行不行?就在那个挺出名的曲南书局的旁边不远,有招牌的,一间门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