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跃打量了一下,赞许点头:是,好看像你。
也像你。向于延甜蜜地回应,完全就是缩小版的你!
顾从决始终保持沉默,心道人模人样这个词,好像不是用来夸人的吧?
而且,他怎么就没看出他和顾向夫夫长得像呢?
十五年的朝夕相处,让他对顾向二人建楠立起了无比深厚的信任基础,他知道这两个人会无条件照顾他、宠爱他。但这就是父母和子女之间的血缘牵绊了吗?
这就是亲情了吗?
顾从决不知道,也说不清楚。
他骨子里习惯和遵从的,依旧是上一世的那套旧秩序,一直使用的更是前世积攒的认知和经验。
他之所以喜欢钻研习题、考年纪第一,也是因为学术是他熟悉擅长的领域,他有足够多的经验可以用作对比,他能无忧肆意地在这个领域中畅游。
他时常会想着如果他不是转生到男男生子世界,而是去一个和上一世那样,更正常、更贴近他认知的世界,那是不是一切又会变得不一样?
哎呀,真可爱~妆造完毕,向于延一旁咔咔拍照,偷偷给崽子用各种花里胡哨的卡通贴纸,废物小猪虽然哪哪都不行,但这张皮相还是非常好的得亏我和你爸都是颜值扛把子!
说到心喜之处,向于延放下手机,啵了亲崽子一口。
昏昏欲睡的顾从决瞳孔地震:啊??
啊什么啊,你有什么好啊的?
向于延理直气壮叉腰。
瞧你那一脸要命的样子,我是你亲妈还不能亲你了呀?真是个臭崽子。
化完妆了一边儿玩去,三点出发,别错过时间了。
顾从决弱弱地噢了一声,趁向于延不注意,悄悄用纸巾擦了脸。
他果然还是不适应男男生子世界。
因为要拍摄造型海报,顾平跃和向于延得提前三个多小时出发,去会场附近的取景点拍照。他们忙着拍图选图修图时,顾从决在保姆车上刷手机、走神发呆。
呆着呆着,他竟就这么躺着睡了过去。
他睡着之后有两种状态,一种是意识中断,像突然陷入冬眠一般没有任何认知,直到下次睁眼醒来;另一种则是会做梦,梦见他他自己。
他潜意识的具象化。
顾从决是这么称呼和认为的,觉得那是他的潜意识,是他转生后始终跟随他的、认知和习惯都不变的那部分。所以具象化而成的人很顽固,总会在暗处、在梦里提醒他不要忘记自己是谁、不要忘记寻找沈言星。
他很听具象化的话,一直没有忘记自己是谁,一直在坚持寻找沈言星。但他偶尔也会自我怀疑和动摇:那个人说的是真的吗?
沈言星存在吗,何仙姑说的缘分就是沈言星吗?
什么前世今生交错、运数好坏互补的命理说,又是对的吗?他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会不会都是他臆想出来的呢。其实他只是人格分裂了吧?
在动摇和自我拉扯中,和梦境的连接忽然断开。顾从决从梦中惊醒过来,额上和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了,小从?
顾平跃正好拿着西装外套上保姆车。
等得太久,累了?
后劲太大,顾从决感到一阵晕眩和恍惚,双手抱着脑袋缓了好久,才轻喘着气答:有点,可能是太闷。
确定是闷的?顾平跃皱眉,脸色也太苍白了,是不是缺糖缺水?
儿子咋啦?向于延凑上前一看,被崽子不对劲的脸色吓了一跳,天啊顾从决,你脸怎么白成这样了,也没给你打粉底啊??
他说是闷的,但我看着不像。顾平跃急忙给拧开了支电解质饮料,喝点功能性饮料补补。上回也是这样,坐久了车脸色就不对;是不是成长期比较废营养,体质虚容易生病?
向于延急得想亲自动手喂水:天晓得呢,学校体检时也没见他有毛病啊?
等我忙完了这阵,我得亲自带他去做个全身检查才行。动不动就蔫成这副德行,看了都觉得心惊。
顾从决喝着水没说话,在心里是是是地应了好几句声。
他觉得他确实应该做个全身检查尤其是精神方面上的检查。
时间就是会模糊人的记忆,动摇人的决心。以前刚转生到新世界时,他没有那么多烦恼和纠结的,都是在前世的记忆被慢慢冲淡后,他才越来越怀疑自己。
怀疑前世和现世怀疑沈言星的存在。
怕废物崽子出更多状况,顾向二人不敢拖延,赶忙动身前往会场。
红毯地点在举办时尚晚会的体育馆正门外。红毯不长,正门前的这块空地也不大,但围了很多媒体和记者,还有很多穿着统一服装,胸口前别着花的工作人员。
应当是为艺人做指引的人吧。顾从决扫了一眼,没太在意,向爸妈询问:洗手间在哪?
应该在场馆后边,你找找?
向于延要和顾从决去签到排红毯了,顾不上照看崽子。偏偏崽子这回又不知出了什么状况,看着很不对劲。
你问问工作人员,或者让团队里的哥哥姐姐带你过去吧?向于延心疼地看着崽,主动道,废物小猪,你要不上完洗手间也别往这边走了,跟荣妈联系,让她接你回家吧?
本想着带你一起走红毯进会场的,但你今晚跟丢了魂似的,我怎么放心啊。
顾从决没拒绝向于延的好意和关心他真的很讨厌这种关注度超高、极其需要装腔作势的娱乐场合。
可能他天生就是顾家中的反骨,对娱乐圈内的一切都过敏吧。
想来,他也不该为了相遇缘分什么的,点头答应参加晚会。
到别处活动还能有点奇迹发生,到这种群星聚集、有进场门槛的地方,怎么可能偶遇沈言星?
见他说好,顾平跃便赶紧打电话通知保姆荣妈。他趁着亲爹打电话的时间,下车往场馆后边去。
他没拿手机,也没要工作人员带路。在凭着方向感绕体育馆走了半圈后,他还是没找到洗手间。为了举办时尚晚会,场馆周围做了很多管制措施和临时改造,洗手间被围起来做其他用处了也说不定。
七点之后,天黑得很快,本来还能看到些西边的余晖,现在倒是一点都看不到了。
明暗光线的变化,又让顾从决觉得恍惚不真实。他低着头,盯着自己右手手掌上的纹路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应该洗把脸,清醒清醒。
抬头的瞬间,一名穿白色工作礼服的工作人员走过。那人身上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气味,让顾从决不假思索,凭着条件反射而成的动作,拍住那人的肩。
那个动口的瞬间,他甚至还没想好问路的说辞。
那人在微愣之后转过了身,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热情的笑容:您好?
不知是站得边、照明光线不足的问题,还是顾从决的心理作用,那人转身的动作是一帧一帧映入顾从决脑海的,模样也是逐渐清晰。先有模糊的轮廓、再有大致的五官,最终形成明晰清楚的外貌。
看清容貌的一刻,顾从决感到呼吸一窒。
您好,我叫沈言星,是CAUSE晚会的礼仪先生。或许您需要咨询和指引吗,又或是遭遇了什么难题?
那人说的话,顾从决是一个字都没听清。但那人的脸、那人说话时的一蹙一笑,却如篆刻一般刻入了顾从决的脑海,并唤醒了他许多许多已经被时间冲淡和磨平的细节记忆。
这是一张他日思夜想,却始终都记不清模样的脸。
这更是一张他上辈子就见过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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