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白白茫茫的光芒笼罩住了他。
涂山曳把自己的半颗神格给了郁婳,他甚至露出了一个舒怀的笑来:总算是改变了
以后你不是妖了,你会是神。
我爱你,很多很多遍。
郁婳站了起来,可他还等他走向涂山曳。
他甚至还没碰到涂山曳,对方弯了弯唇角,还没牵起一个笑,就消失在了郁婳眼前。
涂山曳魂飞魄散了。
活生生的一个人,不对,是一个神。
就这么在他面前魂飞魄散了。
郁婳抬脚的动作顿住,先是僵硬了身子,从胸口到四肢都不听他的使唤。
脸颊上忽然有凉意浮现,郁婳伸手一碰,才发现是自己的泪水。
但并不只是泪水,还有苍苍茫茫的大雪。
白雪洋洋洒洒地覆盖在人间,如同粉饰一般盖住了地上那滩血迹。
他从没有见到过雪,原来雪是这样的,苍白、飘渺。
一点也不美好。
他不想看雪了。
涂山曳骗他,雪一点也不好看。
涂山曳明明答应了他要在大雪之日成婚的。
郁婳明明都已经定下了一切,他甚至连自己那日要穿什么样式的衣裳都选好了。
涂山曳不是神吗?他为什么会魂飞魄散?
他怎么能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了,他该去哪找涂山曳的魂魄,涂山曳甚至连下一世也没有了。
他干干净净地消失了。
连一具尸体都没有留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曳哥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原因在下一章。
总之,他爱了郁婳很多很多年。
给大家解释一下,先是道士涂山曳,再是现在这个魂飞魄散的涂山曳,接着因为魂魄散到了各个世界,于是成为了很多切片。最后切片合成,来到了W01遇见了郁婳。
第152章奔赴
涂山曳没有说谎,他的确爱了郁婳很多很多遍。
逍遥山山巅常年覆雪,但修道之人本就应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在这种极寒之地,对他们的修行有极大的帮助。
山巅坐着一位月白道袍的男子,他阖目,打坐。
许久之后。
涂山曳睁开眼睛,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眼前的一切,才分析出自己所处的环境。
他在逍遥山山巅修行。
灵力在身体内运转,涂山曳一瞬间就清楚了自己处在什么环境中。
他现在还没有成神,也还不知道自己是气运之子,现在的他只是逍遥观的大师兄。
涂山曳身穿寻常弟子的月白道袍,发丝尽数被束起,两根细长的发带落在背后。
逍遥山高耸入云,在常人看来几乎是接天山体,云层在山周飘荡。
天道距离山巅如此之近,自然察觉到了自己格外偏爱的孩子的异常,苍老的声音从天空响彻云际:你身上的气运变得很不一样了,涂山曳,你回来了。
涂山曳全身精力充沛,身上有源源不绝的气运,他低声道:我回来了。
他站了起来,弯下腰拿起了一旁的佩剑,就转身打算下山。
天道却再一次发问:涂山曳,你这是要去哪?你身上的气息告诉我,你现在极度不理智。
涂山曳手持佩剑,我要下山。
涂山曳下了山巅,路过道观时师弟们疑惑地看了一眼他飞奔的身影,修道之人讲究礼数,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大师兄如此慌张失措的背影。
涂山曳脚速飞快,甚至拿出了佩剑御剑飞行。
他居然回到了这么多年前。
他居然真的成功破碎虚空,改变了时空,穿回到郁婳死前。
在他所处的时空,郁婳早已经不在了。
五年前,他眼睁睁看着郁婳在自己眼前消散,却怎么也拼凑不回他的身体。
所有人都害怕涂山曳入了邪道,掌门对他诸多看料,师弟们也小心翼翼地安抚他。
可涂山曳还是不肯相信郁婳真的消失了。
骗人。
涂山曳把自己关在了房间三天后飞奔到掌门房间,想要找掌门问个清楚。
可掌门不肯见他,只隔着门说了一句:斯人已逝,涂山,你不要魔怔了。
这些年学的礼数在他心中烧了个精光,他一遍遍敲着门,也换不回掌门的一句话。
他跪在了山前七天七夜。
暴晒、雨淋,不吃不喝,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撑下来的。
白眉掌门也是个倔脾气,看了涂山曳这个模样更是吹胡子瞪眼睛,对着其他弟子大发脾气:就为了个妖物,他连这些年学的道都忘了。就让他跪去,就算死在山门前,我都不会见他!
涂山曳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脊梁连弯都没有弯下。
跪了这么多天没有进水,他本来应该干渴难耐的,可为什么泪意还是在澎湃汹涌。
他面如死灰地跪在地。
可所有师兄弟都只目带哀怜地看着他,就连话也不敢大声说,生怕再激怒他。
涂山曳是逍遥观中最得人心的弟子,他心怀大道,心怀苍生;他参透古籍,实力强悍;观中上上下下三百余人都将他视作崇拜的对象。
所有人都想成为他。
他们怎么能看见自己最尊敬的大师兄如此颓靡不振。
身穿月白长袍的师弟们齐齐站成一排,半跪下地,长剑抵着左手作揖,声音哀切真挚道:师兄,逝者已矣你你切勿伤身。
师兄,你回去吧。
师兄,你回去吧。三百余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格外响亮。
可这声音再响,也无法唤醒一心死灰的涂山曳。
他还是没有放弃,双膝在地面磨出伤口,白袍血迹斑斑,地面上也拖出两道血迹。
他跪在掌门门前,头磕在了地上,行了一个大礼。
他这一生活的很骄傲,他是天之骄子。
在观中,他是三百余人的信仰;在观外,他是百姓心中的活神仙。
七岁斩妖除魔,十四岁初得大道,十七岁下山入世。
可就是这么一个天之骄子,现在跪在师父门外,对着紧闭的房门苦苦哀求:师父,涂山曳从来没有求过你。如今我真的师父,我求求你,救救他。
他跪在地上,从心口到身躯都是麻木的,那张丰神俊朗眉目如刻的脸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仿佛成了活死人。
环境安静的可怕,片刻之后,二师兄一掀道袍,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地上,就挨着一旁的涂山曳。
师父,常御恳请师父帮助大师兄一次。
砰砰砰的声音接连传来,三百余人齐刷刷跪倒在了地上,敛眉低目,恳求道:师父,弟子恳请师父帮助大师兄。
师父,弟子恳请师父帮助大师兄。
师父,弟子
全乱了。你们都不听我的话了。门突然从里面打开,白眉白须的掌门站在木门边上,神色恼怒。
我教你们的礼数和道法你们是全忘光了。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接下来的话你们可还记得?
弟子们低着头,背诵道经:仙道难固,鬼道易邪。人道者心,谅不由他。
掌门横眉竖目地怒斥他们: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不懂?所有人回房间抄写道经一千遍,明日起罚从寅时晨练。
涂山曳抬起头,看向掌门。
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如此狼狈,掌门声音听沧桑了不少:涂山,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我说过将来你要继承我的衣钵,你是成仙的料子,为什么要拘泥于情爱?
掌门扭过头,不忍去看涂山曳,我救不了他,你回去吧。
涂山曳沉默了一会,弯下身子给他磕了三个头,师父,弟子不肖。
他缓慢地站了起来,脱下了月白色外袍,恭敬地将外袍放在干净的地面上,转过了身。
意识到了涂山曳在做什么,其他弟子们震惊而慌乱地出声:大师兄!
掌门微微侧过脸,余光看到了这一幕,微微闭上了眼睛,眼底隐有湿意。
大师兄,你别走。
师父,师父,别这样。
可其他人再怎么劝,涂山曳都旁若未闻,观中最小的一个弟子不过才七岁,乳牙尚未换完,意识到了什么就哭着抱住了他的大腿。
小孩子说话还不利索,眼睛泛着泪泡,只会喊他的名字:师兄,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