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些他又有些无所适从起来,不知该坐回对方身边还是远远看着他对自己的自制力实在没什么信心,小时候不懂事,一起睡的时候还会不小心蹭醒对方,也亏得他哥没什么脾气,换了别人大概会很生气。
可是他略微歪过脑袋,看着心上人沉静的睡颜,在心底里默默说服自己摘眼镜都没能弄醒他,应该也没那么容易醒吧,只是坐在边上而已
一分钟后名为理智的小人不出意料地落败,小狐狸就轻手轻脚地窝到主人身边,支着下巴安静地注视对方,仿佛又回到了儿时八九岁的光景,他会半夜敲开秦殊的房门,钻到对方床上一起睡,第二天又早早醒来,光明正大地观察秦殊睡着的模样天光一点一点漫过窗帘,落在对方好看的眉眼间,是最值得收藏的艺术品。
现在也很好看。
他抬起手,用指尖碰了碰青年长而直的睫毛,不无感叹地想,现在他的收藏又多了一件。
印象里他哥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显露出这样断电的状态,连情绪起伏都少见,似乎自始至终都是温和又毫无破绽的,是个比故事设定还要完美的兄长,甚至让他一度心生怀疑,以为秦殊是人造的工艺品,仿真水平高超的机器人,才能沿着别人家孩子的轨迹一路平稳成长,遇见什么都应对得当,也游刃有余。
第一次窥见工艺品的破绽、意识到秦殊确实是个真实存在的人类,是在他八岁那年,上小学那个时候他们总是一起回家,秦殊会在他教室的后门外等他,然而那天他没有等到他哥,却被班主任带着出了校门,送上来接他的司机的车。
后来才知道秦殊是生病了,发烧到体力不支才请假去医院挂水那天早上他们明明是一起去的学校,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对方的异样。
现在想起来,如果不是病得太重,那天傍晚秦殊大概也会像以往一样,若无其事地和他一起回家,在路上听他说些叽叽喳喳的废话,不厌其烦地陪他在卖金鱼的小摊或是冰淇淋车前停下脚步,表现出超过年龄的沉稳,直到病愈也不会让他发现。
同样的事也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过很多次。
第66章潜意识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去,透进窗帘的亮光就逐渐被暖调的昏暗吞没,让人想起陈年的香槟酒,倾泄满整个房间又流溢开来,没入傍晚时分特有的安静里。
林芜屈着腿坐在飘窗上,用膝盖蹭蹭秦殊的手臂,保持那一点儿若有若无的肢体接触,在令人安心的静默里漫无目的地神游,想起很多小时候零碎的光景,常年在外的父母,偌大的没有人气的房屋,最初寸草不生又渐渐被他亲手填满的后院,还有秦殊接他放学回家的秦殊,坐在一群大人里参加他家长会的秦殊,一遍遍耐心教育他不能总盯着别人看这样很不礼貌的秦殊,还有生病时候躺在病房里挂点滴,却还担心他第一次在医院过夜会害怕、佯装作若无其事给他讲故事的秦殊。
父母不在身边,从小到大除了秦殊,周围的人总是一波一波地换,人际关系也因为出国又回国洗了牌,这样的成长历程应该让他觉得寂寞的,但他似乎并没有多少感觉秦殊把他保护得很好,给了他比起同龄人只多不少的宠爱,也让他的世界有了甘心沉溺的焦点,就让理论上的孤独变得存在感淡薄。
那秦殊呢,会因为生命里有他存在,变得不那么寂寞吗。
他略微凑近些许,看着对方的眉眼轮廓被明暗光影勾勒得清晰,心想这个问题大概是无解的也许秦殊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寂寞的概念,会那么照顾他也只是出于情理,要扮演一个尽善尽美的兄长角色,和照顾一只父母交给他的小猫小狗无甚区别。
诚然,他没有长成缺爱的人,很少患得患失,在和别人交往时总是更安全的那一方,即使对方是秦殊,他也有足够的底气确定彼此最后的结局不会让他失望。
然而真的想到这个问题,他却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打了个小小的问号且不论孤独与否,他的出现有让秦殊的世界变得热闹一些,甚至尝到所谓的幸福吗。
他无声地弯起嘴角,伸出一根手指,虚虚落在青年的下唇,极尽温柔地碰了碰,像一个变相的吻。
多少还是有的吧,他想。
下一秒漫无目的的迷思被打断,突然响起的手机提示音在一片安静里像惊雷,吓了他一跳,连忙慌乱地伸手去关确定不会再有声音或是震动之后,才十分抱歉地转头看向秦殊,做好了对方被吵醒的心理准备。
然而结果有些出乎他意料,秦殊依旧安静地阖着眼,似乎并没有要醒的意思。
林芜松了口气,想他大概是太累了,否则大概不用等手机响,再早些这幢楼还有人说话走动的时候就会自己醒过来印象里秦殊的睡眠总是很浅,仿佛随时醒来都能投入滴水不漏的状态,难得有这样全然卸下枷锁的时候,就更让他心疼,忍不住学着秦殊平时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对方额前的黑发。
起先只敢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一碰,确定不会弄醒对方,才渐渐放心地覆上手掌,将原本整齐的黑发揉乱些许。
以往总是秦殊这么对待他,或纵容或安抚的摸头杀,让他尝到自然而然的宠爱,就觉得心满意足。
现在身份猝然对调,才发现原来心生满足的不止被摸的一方。
他就这么上瘾了似的摸了半天,将秦殊额前的头发摸一遍又撩起来,露出那副他已经看过很多遍的漂亮眉眼,翻来覆去地想怎么有人能生得那么好看,闭上眼也能看出温润的斯文气,又恰到好处地糅进一点儿冷,像画里的一株兰草化了型。
过了许久才想起刚才那声提示音,意犹未尽地分出一秒拿过手机来看倒不是他想象中的班群通知或者无聊广告,发消息的是那天晚上恰好被他碰上又送回寝室的女生,说那天骚扰自己的人已经找到了,学校处理得很及时,谢谢他帮忙。
老实说,除了扮演一程护花使者,他似乎也没帮上什么忙,后来调监控也好联系警卫处也好,都是秦殊在出力,也没有让他知道太多细节他看了一眼还睡着的秦殊,觉得擅自替人接受谢意也不太好,就随手回了个表情,思考怎么措辞告诉对方最该感谢的并不是自己。
然而还没等他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屏幕上又跳出一句消息:那天太混乱了,没认出你就是上次迎新晚会表演的那个男生,好人一生平安,祝你和男朋友99哦!对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就买了一点小礼物,你现在方便吗,我刚好要去你们学院那边上晚课,可以的话现在拿过去给你吧。
距离晚课上课还有二十分钟,他看了一眼秦殊的方向,觉得对方一时半会还不会醒,就回复道:好啊,不过我在综合楼,你在几号楼上课,我过去找你。
不用麻烦啦,我去上课要路过综合楼,也是顺路,马上就走到了!
那在门口见面可以吗,大概五分钟之后?
OK。
林芜放下手机,打算悄无声息地出去一趟,然而还没等站稳,靠近秦殊的那只手就毫无征兆地被抓住,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险些叫出声来。
他哥没有被手机提示音吵醒,却在他意欲离开时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
这个认知让他愣了一秒,惊讶就陡然被灼烫的满足感取代。
他拿过手机飞快地打了几个字,然后保持着手腕被抓住的状态,有些别扭地坐回原位,才发现秦殊的眉头略微蹙起,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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