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过很多次这个生日要如何庆祝,人多的人少的、盛大的平和的,出国旅行或是寝室楼顶、装饰了23颗草莓的生日蛋糕或者求婚戒指思来想去最后的答案却是回家,回到那幢他们一同长大的房子里,两个人独处,干什么都行。
如果非要找个理由,那就是他有点儿想吃秦殊做的饭。
第三次弹完A段后吉他终于衔接到B段,他闭着眼,循着脑海里的罗曼蒂克幻想唱写好的词,思绪在一片桃色泡沫里勾勒出秦殊的身影,他亲吻过无数次的轮廓,爱了十几年的唯一的幻想对象。
七八岁时还没有变声,却已经能像个小大人似的照顾他的秦殊,牵着他的手冰凉却柔软,会在雷雨交加的夜里捂住他的耳朵,陪他坐在看不见窗户的楼梯拐角,一遍一遍地告诉他别害怕。
十二三岁时已经比他高出一大截的秦殊,会帮他在保姆面前打掩护,回家路上偷偷冰淇淋给他吃,会不太熟练地开火,亦步亦趋地照着食谱做些他爱吃的东西,满足他刁钻喜甜的猫舌头。
十六七岁却与叛逆期毫不相干的秦殊,已经有了后来温润如玉的影子,几乎满足一切青春期择偶幻想,却唯独对他温柔,也唯独对他没有办法。
还有现在的秦殊,人前是温和又可靠的邻家兄长,人后却显露出仅他可见的偏执爱意来,他越是了解这个人,越是看透对方不轻易示人的阴暗面,就越无可自拔地喜欢他
很完美的一遍过,唱到最后他的声音有些哑,混着不可名状的轻微气喘,却自知不是因为累或用嗓过度低哑的尾音拖出来,融进吉他的颤音里,比直白暗示更勾动人心。
他放下吉他,靠进落地窗投入的大片阳光里,灌了两口矿泉水,仰着头平复呼吸,任由水珠顺着脖颈流进他衣领里,然后拿过手机,停止录音,拨通了秦殊的电话。
对方这时候大概正专注于写论文,要花些时间从图书馆角落走到能打电话的阳台或是楼梯间他也不着急,在心里默默数着秒等。
数到二十的时候电话被接起来,他抢在秦殊之前开口,没头没尾的一句我想你了。
秦殊似乎笑了一下,话音伴着柔软的风声传到他耳边:怎么了,还在画室吗?
嗯,在他才想起这一茬,含混地糊弄过去,听见秦殊的声音脸颊又有些发烫,索性走到落地窗边坐下,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降温他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话想说,只是被盈满幻想的自作曲煽动,没由来地思念幻想中的另一个主人公。
所幸秦殊也习惯了他这样无端而起的缠人,并未起疑,察觉他不想说话便体贴地接过话茬,说自己下午写完了论文,又结束一门课,这个学期已经没什么要忙的了。
言下之意是有很多时间能拿来陪他林芜望着逐渐变成暖橘色的夕阳眯起眼,笑得像只被人顺毛得当的小狐狸。
画室的事还没忙完么,要不要给你带饭过去?
不用,他看了一眼吉他的方向,笑着说,今天的任务完成了,是超额完成
然后没等秦殊回答,顿了顿,又贴着话筒轻声问道:哥,下周末我们回家吧,我想单独给你过生日。
他把单独两个字咬得略重,话音就带上些许黏软的暗示意味,与那首歌里的腔调和关键词如出一辙。
第109章瞒骗
这几天林芜有些不对劲。
秦殊倚在半掩的后门旁,视线第三次仔细扫过整间大教室,依然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两个小时前林芜告诉他自己要来这里上课,颇为体贴地说跨区太远不用他接,下了课会去图书馆找他。
如果不是突然下雨,又知道林芜没有带伞的习惯,他其实不会出现在这里。
消失的人检查多少遍都不会凭空出现。秦殊收回视线,走到电梯旁找了个位置坐下,打算索性等到下课看人会不会来,一边默默地得出结论这几天林芜确实有些不对劲。
没有吵架,也不是闹脾气,一天里依然有大半的时间同他黏在一起,看到他的时候还是像以前一样,欣喜和爱意都写在脸上,也会乖乖戴着项链任他监听,偶然说些情话反过来调戏他。
只是见不到面的时候譬如上课,譬如去画室帮忙,还有时不时冒出来的陪室友和暗恋的女生一起吃饭去图书馆借本书晚点再回来林芜就会微妙地消失一会儿,消息照回不误,只是用随机播放的音乐占用监听器,不让他知道自己的动向。
时间不会太久,最多两三个小时,和他们相处的时间比起来不值一提,放在寻常恋爱关系里是很正常的个人自由于是尽管心生怀疑,他也没有出言干涉过。
前提是林芜没有对他说谎。
几分钟后下课铃如期响起,蜂拥而出的学生里依然没有他想找的人,倒是有个眼熟的身影走过去,被他在电梯前拦了下来。
是林芜的室友,似乎叫方一巡,之前见过几面。
啊,秦哥啊,咋了有事吗?
秦殊扫了一眼人来人往的走廊,没什么寒暄的心思,开门见山道:我来接小芜下课,他人呢?
他啊方一巡在得罪秦殊和出卖室友之间犹豫一秒,毫无挣扎地选择了后者毕竟眼前这位帮他掩护了好几次夜不归宿,想也知道不能得罪坦白道,他没来上这节课,说是有私事。
意识到在人家长面前这么告状不太合适,他清了清嗓子,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但这节课特别水,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班来上课的也就十几个人小林他以前都会来的,今天可能是真的有事吧。
秦殊点点头,不置可否地道了声谢,语气还是温温和和的看不出喜怒,却让方一巡无端觉得背后一凉,见他没有问下去的意思,立马挥挥手赶电梯去了。
这层楼只有一个教室上课,走廊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的雨声淅沥作响。秦殊走到窗边,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雨幕,少有地静不下心。
有什么事是连他都要瞒着的
他拿出手机,打开与监听器相连的软件,听到的却还是一成不变的音乐声,掺着些许空茫的杂音,让人分不清旋律与背景,反而愈发烦躁。
几秒后他切到通话界面,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了林芜的号码。
捅破窗户纸之后他已经不再刻意遮掩对林芜的控制欲,却始终保持在不会打扰对方生活的范畴之内,也不会真的要求林芜为了他做出改变,多数时候只是默默地了解,像在礼貌距离下拉起一张网,任由猎物自己选择要不要扑进来。
像这样断联两个小时就忍不住打电话去问,其实还是头一遭。
等待电话拨通的时候他听着一声一声的机械音,有些自嘲地想,十年前这个时候他尚且能放任逃学去写生的林芜我行我素,甚至昧着良心帮人打掩护,一下午不联系都不会着急,怎么现在反而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然而最近林芜的行为实在太反常,有意无意地躲着他,问也问不出所以然,让他不能不联想到异地那几天里对方的状态当时是被居心不良的人缠上、憋着委屈怕他担心,那这次
他没来得及联想更多,下一秒电话被人接起来,少年的嗓音盈着柔软笑意,听起来心情很好:哥?怎么,想我啦
语气轻松又坦然,像在他将燃未燃的怒意上煽了一阵风。
你在哪?他很少用这么生硬的语气和林芜说话,话一出口自己也忍不住皱眉,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压下几分不悦,又问道,为什么没去上晚课?
啊林芜看着眼前写了一半的曲谱一阵语塞他总不能说自己临时起意想加一段,才翘了课来琴房借钢琴,直到接了这通电话才发现外面在下雨自己还没带伞生日礼物这种东西,说出来就不叫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