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办公室很整洁,简单的装饰,除了一个沙发和办公桌,其他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后面放着一个木质柜子,看起来也是用了很久了,柜子上的图案是鸳鸯样式的,很老套的样子。
那是我跟媳妇结婚时做的柜子,到了这之后,她看我们经常把文件放在地上,觉得会有老鼠吃掉,便把柜子搬过来了,没办法啊,女人还是关心我。校长解释道。
他的话里无外乎透漏着媳妇对自己的好。
季晨晃了下神,严温玉昨天去县城回来之后也给了自己一袋茶叶。
发工资了,每个人都有礼物,你的就是茶叶。严温玉这样解释着。
季晨看着那头的孩子们都在试新裙子,朱婶也有件崭新的衬衫,而自己除了这一袋茶叶之外,也有新买的衣服。
他不知道严温玉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衣服尺码,但这个衬衫穿起来格外舒服,现在他几乎天天都是穿着这件衬衫出门的。
尝尝茶叶,这是咱们村山上摘的,野茶。村长解释道。
季晨品了一口,的确有苦,不只是野茶喝起来甚至不像茶。
村长和校长看着他皱眉,笑了起来。
你就逗他吧,这哪是什么野茶,明明是晒干的苦瓜。校长指指村长说道。
季晨突然想起来,昨天严温玉在院子里一直在簸箕里面晒着各种东西,什么苹果干,还有苦瓜干之类的,现在这个季节蔬菜熟得快。
她不爱做饭,但很能捯饬这些新鲜水果。
严温玉昨天看着那些西红柿后,说:可以做番茄酱,囤到地窖里。她昨天说完就要立刻做。
最终被季晨阻止了,当时天都黑下去了,要做怎么也是明天再制作。
季晨又晃神了下,他看着对面的两个长辈,问:这是小严拿过来的?
什么小严,叫的这么生硬,你媳妇。校长虽然嘴里没饶人,到底是不忍心说他们,便低声抱怨了下。
村长点头:早上小严送过来的,说是你经常在我们这干活,这苦瓜是下火的,大家都能喝,昨天晒了一天就晒干了,能保存很久。他说完拿出一些放在旁边又叮嘱校长,这是给你的,小严早上走的着急,见你不在办公室,就暂时放在我这了。
校长一听,脸上的笑容渐渐浮现出来,看着那袋苦瓜,拍打了下季晨:还是你媳妇好,学校里的老师就数她会做人了。
这场茶话会,时不时地就会提起严温玉,这让季晨脑子里处处都是严温玉的影子。
等到晚上回家时,严温玉还化着妆躺在沙发上,一眼看到季晨,便说着:我买了凉皮,今天不要做饭了,朱婶也说不做了。
季晨看着她厚厚的妆容,依旧遮挡不住她疲惫的脸色,便把今天在村委会时校长和村长的话传达过来。
我不累,真的,这两份工作我都很喜欢。严温玉解释着,伸了个懒腰往外走去,不说了,我先去洗漱了。
人说着已经到了门外了,季晨看着严温玉那瘦小的背影,似乎经过这个季节又瘦了一些。
他的自行车虽然没有很好,但作为小孩子的玩具足够了,偶尔做多了还有人专门来家里找他,想让他多做一些。
昨天甚至有个商贩建议他只做这些小玩具,到时候商贩上门来收,先给他定金,等那些玩具卖掉,便会给他一些分成。
季晨昨天没答应,他想要自己去市场上卖,此时看严温玉疲惫的身影,顿时觉得后悔,应该早点卖掉的,起码能够省下来时间多做一些。
集市上不仅耽误时间,还面临着卖不掉的风险,如果给了小商贩,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他想着走出屋子,把院子里做好的几个玩具收到一起,放在棚子底下,严温玉正在那间新建好的专供洗澡的浴室里,那间浴室在这个季节起了大的作用,有时候村里的人也会来借用一下。
季晨听到那间屋子传来流水的声音,便在火炉上又少了一锅热水。
严温玉捏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季晨递给她一块干毛巾,这才进去收拾屋子,屋子里充满了肥皂的味道,他有些不自在地拖了地,又把门帘打开,这才出来。
头发都毛躁了。严温玉捏着头发,看着发尾自言自语。
村里的洗发水没有那么好,县城里的洗发水,每次想买时都没时间,甚至没有什么心思逛街,她看着已经干了的发尾叹了一声气。
***
隔天在学校里,严温玉从校长口中得知,从下周开始,学校会举行黑板报比赛,学校的黑板报不经常换,一是因为学生们的画画技术没有那么好,二是没有那么多彩色粉笔。
端午节为主题。校长解释,看着围着大木桌的教师,几位老教师早就疲惫了,每次有这些活动能不参加就不参加。
这个桌子上就剩下严温玉是年轻的教师了,她年龄最小,好多事都揽在了她身上。
一周时间,辛苦小严了。校长说道,其余的老教师看向严温玉,那眼神里有同情也有说不出来的味道。
严温玉点头,不就是端午节嘛。
其实她们班里的学生画画很好的,只是没有机会发挥,有一次甚至在上课时抓到后座的一位不好好听课的男生,看他画那么好,觉得可惜。
小孩子有天赋,大人却因为没钱,供不起这么庞大的学费和课外辅导费。
她想着便点头答应下来,一会就去跟班级里的同学说。
季晨在乡里邮局把村里要寄出的信件放在前台,这才朝着对面的化妆店走去。
店里有很多女人在挑选物品,营业员一看季晨一个大男人进来,以为他是在等人,便没有理他。
季晨主动走到前台询问是不是有什么好用的洗发水。
店员还是很年轻的小姑娘,看着季晨那一脸认真的样子,问他女生的发质是什么样子的,季晨摇头说着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那就这个吧,通用。供销社营业员说道。
季晨点头,又看向一旁放着的一条项链。那是很简单的一条项链,银色的,上次严温玉生日时,他本就想着要给严温玉买一件礼物,但因为准备太匆忙,没有选到合适的。
那个店员看他一直在看那条项链便说道,这是咱们这的新品,银的,就是贵点。
后面的话没再说,她看向季晨身上背着的邮差包,这才又拿出一件比那件颜色更亮一些的项链说道:这条比那条更好,你真想要的话,卖你5块钱。
季晨对比了下,两条项链果然不一样,她手里的显然颜色更加靓丽一些,便点头:就你手里这条。
那位营业员高兴地点头,给他把项链装到盒子里。
季晨回家时,天还早,屋里很热闹,似乎有好几个人在说话,他把自行车停到路边,看着院子里那几个自行车,疑惑地走进家门。
家里坐着几个哥哥姐姐,看见季晨背着邮差包回家,季英忙站起来走到弟弟身边,帮他把邮差包卸下来,拉着季晨的胳膊坐在沙发上,又把手里的水拿过来:是不是很累了,这么晚才回家
季晨摇头:姐,你们怎么来了。
这话说的,我们不能来?说话的是二姐季红梅。
严温玉在对面摇头:他不是那个意思,就是现在不是要收麦子了吗,以为都在地里。
我们来说的就是这事。二姐说道,停顿了下,犹豫地看向大姐季英。
是,我们啊,这不马上就要收麦子了嘛,咱们村里收麦子都是亲戚一起收,这样效率高一些,你看咱们家男人不多,女人也得下地收,我们来就是通知你们一声,过几天天儿好了,咱们割麦子。大姐季英解释道。
季晨今天在邮局也听到有同事因为收麦子专门请了四五天假,局长当时还问自己,怎么家里不收麦子,如果他要请假也是可以的,到时候提前说好,安排好人手去送信就行。
此时他看着几个姐姐站在一处,两个哥哥今天没来,便点头答应着。
到时候我一定去。
季英看他答应的那么快,又看向严温玉。
那意思是你不去吗?
严温玉微愣住,她甚至都没想过要不要收麦子呢,甚至地里是什么她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