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他朝我停在空中的那只手,又看了看他的眼睛。浅棕色的眼睛又蒙上了薄薄一层似有还无的雾气,我觉得如果我拒绝了那层雾会马上变成水珠流淌出来。
我不想乔浔哭,更不想在除了跟我做爱的其他时候惹他哭。况且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地想要我跟他牵手,我怎么能拒绝。
所以我走得离他更近了一点,一把牵上了他的手,将他的手指扣着,拉着他往电梯走。
乔浔像是找到了一条主心骨一样缓缓放松了身体,我听见他轻轻呼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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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里人特别多,乔浔的身体又僵硬了起来。
我们缩在按钮旁边的那个角落里,他背对着那排按钮,我俩面对面,被人挤得胸口都快无缝贴贴。
我可以感受到乔浔比平时急促的呼吸喷洒在我脖子上的皮肤,像半烫半温的水浇在我的喉结上。
他真的很紧张,死死抿着嘴唇,眼皮耷拉着,睫毛一直在颤动。
我微微仰头看他身后上方显示楼层的红色数字,只有两楼了。但乔浔看上去每一秒都很煎熬。
我没有办法,只好牵紧他的手,把他的手指拢在掌心,微微用力地一下一下挨个捏他的指尖,很小声地跟他说话以此转移他的注意力:乔浔,不怕。我在这里,很快就到了,坚持一下。做完了检查我带你去买衣服鞋子。别怕,我一直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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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电梯他才像是终于能呼吸了一样,微微张着嘴大口呼吸。
电梯正对是一条走廊,我把他拉到拐角的窗户边,在随时都有人会过来然后看到我俩的地方搂住了他,屈起食指勾着他的下巴亲上了他的嘴,舌头不安分地舔过他的唇缝,抵开他的唇齿滑进口腔,蛮横地在那一点小空间里扫荡。我尝到了非常浅淡的薄荷味,是漱口水的味道,我很喜欢这款漱口水,今天过后大概会更喜欢,最喜欢。
他一只手被我牵着,另一只手无处安放,犹豫了半天最后搭在了我的腰上,微微攥紧了我的衣服。
等我俩分开的时候乔浔整张脸都跟熟透了的西红柿一样红,耳垂也是粉的,眼睛里若隐若现的水雾被他轻轻眨掉了。
他本来就很白,又因为久不见光,现在的肤色已经白的有点病态了,这也就衬得他被我亲得微微发肿的嘴唇越发红,泛着点点靡靡水光。
乔浔怎么会这么好脾气。
先是被我冷落了一路,又不得不一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等待,现在被我按在随时可能有人来的地方好一通亲,但他又一点也不生气,只是眼睛弯弯地晃了晃跟我牵着的手,轻声喊我的名字,盛野。
要了命了,他真可爱。可爱得让我想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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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手捏了捏他红红的耳垂,学着他的语气跟他说话,宝宝,你好漂亮。你好乖,嗯乖宝。
然后我满意地看见那本已经开始消散的红意再次涌上脸颊。
乔浔呆呆地歪了歪头,然后缓缓蹲下了,把脸埋在膝盖间,好半晌才轻轻摇了摇头,埋怨的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百分百的撒娇,不要这样喊我啊,我不是宝宝啊。
我轻轻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站起来,拉着他沿着走廊去找挂号单上的诊室,没回他这话。
等我俩找到了对应的诊室,我错开一步站在乔浔身后,让他去敲门,然后在门轻轻打开的声音里说出我觉得过于肉麻,以至于不太想让他听到的话。
在我这里你永远都可以是宝宝,是我的宝贝。
是我此生挚爱,我渴求的玫瑰。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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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浔坐在医生对面的椅子上乖乖回答问题的时候我站在窗边,一边看窗外的其他楼房一边竖起耳朵听乔浔和医生沟通。
他们俩声音都不大。乔浔是刻意地压低不想让我听到,那个老医生在发现他说着说着会时不时看我的时候也理解地降低了音量,所以我只能隐约听到几个词汇。
大约过了快十分钟,医生把我喊了过去,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了一会打印了几张单子,在打印机把白纸吞进去又一点点吐出来的声音里慢慢开口:你这个
朋友,我是他的好朋友。我开口说话,然后在心里小声接话说他很快会是我男朋友,以后会是我老婆。
医生扶了扶眼镜微微点头,然后告诉我乔寻长期饮食不规律吃的少油少盐比和尚还素,现在毛病不少,营养不良跑不了,低血糖贫血肯定也有。他让我带乔浔去做这个那个检查,扫这里扫那里。
我没吭声只点头,仔细地把所有的东西记到脑子里,比记行程表还要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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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是各项检查,麻烦折腾人,乔浔不好过,我也提不起情绪,只是领着他到处跑。
第一项是抽血。乔浔坐在椅子上,胳膊伸出来被胶皮管绑起来绷紧皮肤,青色的血管突出着等着挨扎。护士拆开一套新的储血管,用碘伏给他消毒。他一直抿着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搞得人家护士停下问他怎么了。
他缓缓摇头,但还是盯着那个有点长的针。
我到底是没办法不管他,踱到他身后轻轻按住他肩膀揉了揉,小姐姐没事,他就是怕疼,但他人可乖了,你放心扎,他肯定不动的。
乔浔大概是被我的动作安抚到了所以微微放松了点。他朝护士露出了个不好意思的笑然后点头同意我的话。
护士也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被他的笑晃了眼,温柔又好心地安慰他:没事的很快就抽完了,你别看我年轻,我很会扎针的,护士长都夸过我的。怕也不要乱动噢,不然没扎好还得再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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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血过程真的很短,可能也就一分钟不到,可我看着血液顺着透明管慢慢流进那个储血管里,突然就感觉时间流速极慢,让我在这点时间里想了很多。
我不是爱胡思乱想的人,在我看来总是想一些没有多大意义的东西真的很浪费时间,所以我以前考试甚至高考前也没有平常人有的那种焦虑,不会去想努力到底有没有意义,自己到底能不能考上好大学考上985211。
但我说过,乔浔是不一样的。只要扯上乔浔,我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大脑,会想很多有的没的。所以在别人因为分数焦虑想着目标学校的时候,我看着我那大幅进步以后增幅越来越少的分数想着怎么样能跟乔浔考一起,清北我是没那个本事,我最多也就是考跟他同城。
而现在我也还没改掉这个毛病。
我在想,乔浔怕疼吗?
在过去的七百多个日夜里他应该没少和疼痛为伴,疼痛是一件他早就习以为常然后被迫接受的事情。
可习惯了就不会疼吗,就不会怕吗?我知道他不会因为一点疼而流眼泪,他擅长忍耐。
可是,他真的不怕吗?
当鞭子扬起,他知道这一定会落到他的背上和胸口连一点躲避的意图都不能流露的时候,当他被屈辱地按在床上,甚至连扩张都没有就被直接插进屁股的时候,当他因为被投诉,跪在地上用余光偷偷瞅着那个变态找惩罚道具的时候,他真的不会怕得想哭吗?
只是因为怕疼解决不了问题而且会带来更多的疼痛,所以他学会忍耐,学会跟疼痛相处。但是恐惧永远是存在的,而且会在一次次满含泪水的疼痛里被不断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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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按上了他的头顶,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
没关系,不会再疼了。以后都会在你身边的,我爱着你,保护你,我将为你披荆斩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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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所有检查项目又跑去拿药,离开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我没戴表,摁亮手机发现已经八点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