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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喜颇为惊讶,不知何事,遂跟着小伙者回到司礼监。

温栎直背挺胸地坐在官帽椅上,目不斜视。见到云喜进来,也不起身,只是点头说道:刘公公。

云喜坐下来,心里有些不悦道:我姓沈。

公公不是前日已认在司礼监掌印太监名下了吗?按礼该姓刘。温栎毫不在意地反驳。

云喜不欲与他起争执,忍了忍,说道:前日听闻大人迁授为左都御史,还未恭喜温大人高升。

温栎矜持地捋着胸前的长须,故作淡泊地说:言官素来口含天宪,有纠察百官之职,不可谓责任重大。此次圣恩拔擢,更应当敢言直谏,澄清风气。

云喜听他语气不善,也收了与之攀谈的心思,淡淡地问:不知温大人见我,所为何事?

温栎答:本官受同僚及两京士子所托,请公公将刻印《牧溪文集》一事移交礼部。

云喜冷了脸,盯着他,此事由司礼监操办乃是圣谕,温大人。

本官认为此事交由司礼监极为不妥,已写了折子禀明圣上。沈先生是大儒,清风傲骨,为天下士林所仰慕。他的遗世之作理应由礼部来刻印,司礼监乃内廷衙门,皆是刑余之人,操办此事于礼法不合。温栎一口气长篇大论起来,也不管云喜作何反应。

云喜强忍着怒意,沉声说:儿子来印刻父亲的文集,难道也于礼不合吗?

温栎冷漠地说:这便是本官要说的第二件事,刘公公,你既然已作了宦官,便不再算是沈家人,就请把名字从沈家族谱中移除吧,不要再与之有牵扯,免得污了沈氏一族的清白。

云喜一掌拍在桌子上,咬着牙叫道:送客!

温栎临走之时,也不忘留下一句话,望刘公公好自为之。

云喜颓然地向后倚在椅子上,右手轻轻摩挲着腰间的象牙牌,喃喃自语:如今,我真的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了。

第二十二章

自开朝百年,高皇帝定令,内宦不得干政,违者法无赦。然圣明在御,仍有肆无忌惮,浊乱朝纲之人,如司礼监秉笔太监刘墨白者,敢列其罪状,为陛下言之

乾清宫东暖阁内,鸦雀无声,立侍在旁的温栎,余雪卿等人皆敛声屏气,屹然不动,唯有角落熏炉里的香烟缓缓升起。

张秉德一面觑看着正熙帝的脸色,一面尖着嗓子继续读温栎呈递上来的手书:内官刘珰,以待罪之身入宫。以幸进而居高位。蔑视法纪,惑乱朝纲,与司礼监众阉结党营私,比若邓通慕容冲之辈

够了!正熙帝冷峻地喊道。他伸出手掌压在御案前的三摞折子上,沉声说:两京十三省,六部九卿的折子都在这里了。朕倒想问问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逼宫吗?正熙帝拧着眉头,厉声问。

臣等不敢。温栎出列拱手说道:臣等只为祖宗江山计,诛除奸佞,拨乱反正。

说着,他撩起官袍下摆,下跪俯首道;请圣上杀云喜。

请圣上杀云喜。随着温栎的声音,其他立侍在旁的大臣也纷纷下跪。

余雪卿看着众人,踌躇着,忽然想起了昨晚曹照与他会面后说的话,余大人,无毒不丈夫,若此时心软,过后那云喜定然饶不过你。思及此,他咬了咬牙,也跟着跪了下来。

正熙看着眼前下跪的一群人,想着两京之地物议汹汹,不觉生出踌躇之意,颓然地坐在御椅上。

*

锦嫔倚在贵妃塌上,手指捏着漆黑圆润的棋子,一边看着眼前的棋盘一边同曹照说道:刘琏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一等一的大珰,又是上书开海的排头兵,出头鸟,若不把他拿下,我们闽南海南阻止开海便是一句玩笑话。

娘娘说的是。曹照小心伺候着,若是刘琏失了势,那些叫嚷着开海的内侍外臣们自然便做鸟兽散了,若真到了那时,便是万岁爷也想着开海,也是事不可为了。

是这个理。锦嫔点点头,再棋盘中落下一子。只是那刘珰做事是个滴水不漏的,如何寻到他的把柄?

云喜。曹照吐出二字,也落了一子。云喜记在刘琏的名下,与他气同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扳倒云喜,便能扳倒刘琏,便能扳倒内书房这一派宦官。

是啊,要怪就怪云喜自己入了万岁爷的眼,这对那些外廷言官来说,是多好的由头啊。锦嫔说着,又漫不经心地落下一子。

然后对曹照展颜一笑:曹公公,从此后,这内廷便是你御马监说了算了。

云喜坐在司礼监值房那张黄梨木翘头案后头,细细翻着加盖了大印的朱批奏折。佥书小宦立在下头,等着把御览过的奏折送到通政司六科廊去,由那些书记官誊写成邸报下发全国。

云喜拿起最后一份折子,是掌印太监刘链请开海禁的奏章,末尾是御笔亲批准奏二字。云喜把那折子放在已过审的一摞上,还未开口说话,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急急闯进来。

快!梁焕气还没换匀,喘息着说,快把那道御笔批过的开海的折子送到六科廊去。

来不及了!刘琏穿着三道膝襕蟒袍走了进来,叹了口气说,看今日的情形,只怕折子到了六科廊也会被那些言官用封驳权给打回来。

云喜看梁焕的样子吃惊不已,又听了刘琏的话,只觉是出了事,忙问道:出了何事?

梁焕觑看了刘琏一眼,低声细气地说:刚有小火者来报,说都察院御史温栎领着一干大臣去了乾清宫,内阁值房有人放出话来,说温栎此行是要弹劾云喜你。

刘琏咬牙切齿地跺了跺脚,说:那个老匹夫,他要一战扬名,好在士林中竖起威望,却偏挑你这个软柿子来对付。还有那些跟着起哄的,真不知是为了大义,还是舍不得他们族人在海上走私赚的真金白银。

又面带愧色地对云喜说:墨白,此番是咱连累了你。

师傅哪里的话,我是您的记名弟子,如同儿子一般,怎会因此事怨怼于您。云喜面色平静,不慌不忙地说,只是闽南开海一事,怕是要因此耽搁了。锦嫔娘娘好厉害的手段,若是个男儿身,怕是也能登阁入相的。

听说两京十三省具都上了本,想不到那些个海商竟盘根错节到如此地步。梁焕不禁担忧起来。

未必全是闽南海商,许是太后的人也未可知。唉,如今想这些又有何用,眼下,咱们的生死荣辱全系在陛下一人手中。

梁焕略一细想,禁不住心惊肉跳,嗫嚅地说,想平日里圣上对云喜的恩宠,断不至于,断不至于

云喜立在窗旁,望着外面花圃里凋落的残花,一阵恍惚,顿觉浮生如梦一般。

想我平生所求,不过平安二字,平日处处谨慎,远离是非,不曾生出半分野望,却因朝政之事家道中落,成了刑余之人,如今又要因朝政事惹祸上身。苍天命道,何以薄我?他说着,想起自己身世坎坷,不禁悲从中来,话语竟有些哽咽。

是非名利,如何才能了断干净?他咬着牙,含着泪,像是下定了决心,不如出家。不如出家。

如何?歇雨焦急地绞着手帕,急惶惶地问刚跨进门槛的福禄。

福禄面带戚色,哑着嗓子回道:刘掌印降为孝陵神宫监掌印,梁秉笔发往南京闲住,云喜自请谭拓寺出家,皇上已允。

歇雨听了,顿感天旋地转,踉跄了一步,喃喃道:怎会这样?锦嫔竟胜了皇上。

云喜说,不是锦嫔胜了皇上,是海商胜了皇权。

云喜还说什么了?歇雨急急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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