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蹊跷的是,季家上下,也都在刻意隐瞒季川佑的身份,就连季川佑自己,看样子也知道自己是个特殊的存在。
出身门阀世家,是燕国权臣之子,本该锦衣玉食随心所欲,却从小就知自己是个见不得人的存在,甚至连家门都不能随意踏出,这是怎样的一种生活?
看着自己面前红着眼眶,全身紧绷的季川佑,墨北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孟婆对他说的那句话:他已经投入轮回,下辈子改名换姓,相貌出身都已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墨北一笑,眼前这个人叫萧汜也好,叫季川佑也罢,无论他记不记得过往,无论他认不认得自己,也无论他在人世过着怎样的日子,既然已经找到了他,那就断然没有放他走的道理。
墨北更不会允许自己重蹈上一世的覆辙他最珍视的一切在他眼前被打碎,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承受一次同样的绝望。
所以,就让那些该死的红尘是非滚到一边去吧,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再将他带离我的眼前。
墨北这么想着,便上前一步,不由分说的捉住季川佑的手腕,说:跟我走。
季川佑一脸震惊,一把甩过墨北的手,惊奇道:跟你走去哪?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墨北理所当然的回答:自然是跟我回我的地方。
我为什么要回你的地方?季川佑稳了稳心神,觉得面前这个自称墨北的人行为奇特,但眼下千头万绪,似乎只有他知道一些内情,便放缓语气,认真的问,墨少渊,你为什么会把我救出来?
墨北一愣,第一次听见他喊他的名字,心跳不由自主的漏了几拍,他说: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少渊,你不是说自己叫少渊吗?季川佑端详着他的神色,有些不解。
墨北半响没有答话,季川佑正有些不耐烦之时,他开口道:季家的案子自有官府调查,你既是无名无份,自然也帮不了什么忙。况且他们一直拘禁着你,现下你已是自由身,何必再要回头?
季川佑被戳中痛处,想起自己一直过的不如意,有些黯然,但转念一想,又疑惑道:那你又是从哪里知道我的?
墨北心想,说出来怕不是要吓死你,我不但是只妖,还不巧是妖王,整天在你院子里叽叽喳喳的麻雀就是我的族人。
但他面上不动神色,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意思。
季川佑看墨北不答话,知道他不肯与自己多说,虽然眼前他是唯一的线索,但也无法硬逼着他开口。
况且他昨天把自己救下,刚刚的行为虽然有些怪异,但能感觉出,他并没有恶意。
眼下局势复杂,于情于理对方都已经仁至义尽,没有道理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士牵扯进自己家事。
念及此处,季川佑一整衣襟,双手抱拳,正色道:少渊兄,你对我的救命恩德,我没齿难忘。但眼下家门被屠,家姐更是惨死在我眼前,我这等血海深仇,我不追查到底誓不为人!待我报此大仇,自会来找少渊兄,到时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说完,季川佑神色决绝,掉头便走。
墨北还不知自己在对方心里已经被划入无关紧要的人士,他错愕的听完这一番言论,眼看着季川佑就要转身离去,想也没想就朝他的背影探出一手: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川佑觉得自己刚刚那一番话已经讲的很明白了,他此时心中万分焦急烦躁,忽听耳边有风声传来,下意识的侧头躲过,看到竟然是墨北对自己动手,顿时火气就压不住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之前趁我气虚压我的那一掌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季川佑不假思索的伸出一掌,和自己的救命恩人过起了招。
他无意伤害对方,但无奈对方对自己纠缠不休,季川佑只好从袖口抖出一把小刀,反手朝墨北划去,意图逼退他几步后就可脱身。
谁知墨北竟然不避不闪,眼看着刀子就要划中他的胸口,季川佑一惊之下想要收手,但是刀势太快,他已来不及回撤。
电光石火之间,床边的一株植物忽然伸长枝芽,季川佑只觉眼前一花,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手中的刀就被绿色的枝桠缠的密密麻麻,随即一股大力拉扯,刀子竟从自己手中脱落了!
季川佑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看向地上躺着的小刀,刀上的枝叶正缓缓回缩,转眼间,又缩回到床头的那株人畜无害的植物上了。
他在原地怔了半响,才朝墨北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是妖?!
话音刚落,就觉脖子后面一痛,瞬间眼前一黑,季川佑再次失去了意识。
第4章仙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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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正处鼎盛时代,万国来朝,皇都金安城更是汇聚了九州各地的文化,身着奇装异服的人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百姓并不会以此为异,民风之开放由此可见一斑。
既然有各色人等,那信奉的宗教自然也是千差万别,各路神佛的塑像在金安城都有供奉之地,至于千奇百怪的妖鬼奇谈,更是流传于大小茶馆的说书人口中。
就连各家爹娘吓唬自家调皮的小娃儿时,都没有一个固定的专门负责吃小孩的鬼怪。
如果妖王陛下有耐心沿着街坊听一圈儿,保管也会增长不少见识。
不过墨北是个既没有耐心也没有闲心的妖王准确的说,他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找人上,此时人已经被他找到,他最后一丝耐心也在刚才试图规劝季川佑跟他走的对话中已经彻底消耗完毕。
妖王陛下上一世就和好脾气无缘,连孟婆那经久耐用的瓷碗都被他连摔三回,差一点就掏不出备用的了。
五百年的光阴都没有磨平他的棱角,反而像在他的偏执脾气上洒了一把油似的,发作起来收都收不住。
墨北自认为自己面对季川佑已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放他去季家门口走了一遭,让他亲身体会他已孤立无援,遂可乖乖和他走,但无奈对方竟油盐不进,于是只好暴露本性,一掌将其击晕,三下两下捆牢绑在身上,从窗口纵身而出。
金安城内出此灭门大案,今夜全城戒严,所有声色场所都熄灭了灯。
一轮银月当空照着,万籁俱静中只听得树林中沙沙作响,好像有什么速度极快的东西窜梭其中,时不时惊起一群飞鸟。
树木托着墨北快速前行,眨眼间,就离开了金安城,到了一片荒芜人烟的空地上。
墨北卷起一片树叶放在唇边,一声清啸发出,片刻后,从天际飞来了一只巨大的鹏鸟,缓缓降落。
他抱着昏迷的季川佑翻身骑上了鸟背,拍了拍大鸟的脑袋,鹏鸟便扇动翅膀,再次冲上云霄。
季川佑是被痒醒的。
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一直在他脖子边上拱动,毛中还带着刺儿,季川佑睁开眼睛,阳光正好照在他眼睛上,他连忙抬手遮挡了一下。
这是哪季川佑挡着眼睛,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慢慢回忆起前一天发生的事,记忆凝固在了失去意识前的一秒那个自称少渊的男人,他好像是只妖?
脖子边的那玩意儿又动了一下,季川佑适应了光线,转过头去,顿时瞪大了眼睛:怎么有只刺猬?
那只刺猬之前好像在睡觉,听到声音被吵醒后,一个激灵跳下了床,然后季川佑就眼睁睁的看着它化成了人形。
嘘弘蔚及时止住了季川佑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等会儿千万别说我睡着了!
季川佑瞪着他,弘蔚急匆匆的转身出去了。
季川佑脑子里像塞满了浆糊,他呆滞地看了一眼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宫殿似的地方。
这里布置的十分奢华,窗户和柱子都是珠红色的,悬挂着的纱巾随着微风轻舞,鼻子里闻到一股从没闻过的香味儿,桌上摆放着琉璃杯、鎏金碗。
他躺在一个用整块和田玉雕成的榻上,身下垫的和身上盖的都是极为柔软的物质,像是某一种动物的羽毛一般。
正在这时,墨北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只刺猬变成的人。
墨北换了身衣服,那衣服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看上去似锦绸却又更为光彩夺目,被随意的披在他身上,线条分明的肌肉若隐若现,乌发堪堪拢起,将散不散,整个人威严气势中透出一丝阴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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