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冉终于眨了眨眼睛:“然后呢?所以呢?接下去呢?陛下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天章怒,勉强按捺住,道:“我的意思是问你,娉婷是不是真心爱我?”
有些话,点明了说出口就特别蠢。傅冉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一下天章连怒都怒不起来了,但同时他隐隐也有一丝轻松。于是干脆放过,又与傅冉做些床笫间的乐事。
到了冬至日,天章去天坛大祭,这是一年中最隆重的一次祭祀。宫中由皇后准备宴请宗室。今年宫中有了皇后,太后顽强地熬到了冬至,淮阴王从昆仑山回来了,经历了内乱熬下来的宗亲们比往年更和乐。
天章面上因此也带了些笑容。当年梁王下手太狠,宗亲王孙凋敝得厉害,所以他乐于看到宗室和睦。如果这时候还内斗,天章真怕人全斗没了。
冬至大节的祥和气氛才刚过去,傅家就出事了。
顾玉媛自己拿剪子剪了头发,被身边的丫鬟婆子发现夺下剪子的时候,头发已经被剪得不成样了。
一向对她颇为爱护容忍的傅则诚都忍不住发怒了,将她大骂一通,问她到底发什么疯。顾玉媛哭了半晌,终于哽咽道:“我决心出家,求老爷允我下堂。”
傅则诚惊呆了,一巴掌就把老妻的脸掀肿了。闹得阖府人仰马翻。
傅则诚与傅游父子两人轮番苦求顾玉媛,又请了许多亲戚来劝说,无奈顾玉媛心意已决,所有劝阻一概不听,甚至开始绝食。傅则诚无可奈何,最终松口道:“你不仅是我的妻子,也是皇后的母亲,身上有诰命,下堂已经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傅则诚也是无法,只能上了道表,将这桩家事禀告给了天章。只是里面将顾玉媛出家的理由美化了一番。说顾玉媛乃是顿悟,又说此举乃是为太后祈寿的善举。
天章不禁讶然。他之前听说过此事,还以为是谣言,顾氏不过是想在家修佛堂做居士之类,被谣言夸大罢了,没想到竟真有此事。但仔细一琢磨就越想越不是滋味。
大婚之后,顾氏就一直托病,未曾进宫来看望过傅冉。皇后入宫才几个月,顾氏就要出家,未免太凑巧了。
当晚天章就去与傅冉商量这件事。
傅冉只冷淡道:“母亲既然已经闹到这种地步,那就顺了她的心意吧。”
天章道:“毕竟是你的母亲。”
傅冉没有再说话,出了家的人就什么都不是了。他与母亲这几年一直十分冷淡,他原以为母子关系这样就算是到头了,没想到母亲还能翻出新花样——出了家,就是斩断俗缘,连母子都做不成了。
过了两日,宫中来了旨意,接顾玉媛进宫一趟。
顾玉媛已经做了出家人打扮,头发剪短了,身着缁衣,素面朝天,浑身上下没一丁点首饰,只有手里握着圈佛珠。一听宫里来人要接顾玉媛进宫,来的还是天章身边的人,傅则诚就觉得头皮一阵阵麻。
他把顾玉媛拉到室内单独道:“我知道出家人不能打诳语,但你现在还没当真出家,为了傅家,为了傅游,为了还在宫里的傅冉,陛下问你什么,你千万要给兜住了,抹平了,别露出什么破绽,算我求你了……”
傅则诚就差给顾玉媛下跪了。好说歹说,顾玉媛终于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到了宫中,就有宫人将顾玉媛引到了天章常在的自在殿中。顾玉媛目不斜视,一句话都没有,只是默默跟过去。
苏檀迎出来的时候看到顾玉媛都不禁吃了一惊。他还是小半年前陪着神贞公主去傅家宣旨的时候见过顾氏,那时候傅夫人顾氏体态微丰,无论穿着打扮,都是不折不扣的京中贵妇,眼前的顾氏十分清减,缁衣都显得空荡荡的,大冬天看着竟有几分可怜。
苏檀心中念了声佛,与顾氏见过礼,道:“陛下正等着夫人呢。”
天章见顾玉媛进来,却没什么吃惊的样子,从容命人给顾氏看了座,上了茶。
“朕与夫人从前见过一次,不知夫人可还记得。”天章像是闲说家事一般提了起来。
顾玉媛不用多想,就道:“老妇记得。是娉婷……一周年祭的时候。”
天章那时候还没继位,还是悄悄去的,顾玉媛对天章那时候心如死灰的样子印象深刻。她那时候只觉得天章以为“娉婷”已死,与傅家的纠葛就此断了。哪里想到几年后的事情……
天章点点头:“不错,是娉婷一周年祭的时候。后来朕诸事繁忙,再没去看过娉婷,那墓地旁边,朕亲手种的那棵梨树,不知道活了没有?”
顾玉媛想到女儿,强忍泪水道:“托陛下的福,那梨树已经长高了不少。”
天章沉吟道:“其实今日召夫人来,不为其他,就是想与夫人说说娉婷的旧事。因夫人已决意出家,日后恐怕再没有机会与夫人说说娉婷。”
顾玉媛听了这话,便有些开怀。天章问的都是些琐碎事情,顾玉媛就一一答了,话里有时不小心就带了傅冉出来。毕竟娉婷与傅冉是双生子,两人幼时都是养在一起的。只是一说到傅冉,顾玉媛就有些心虚,总是迅速带过去。
天章并不追问傅冉之事,忽而又问:“娉婷那几年陪着朕的时候,听说傅家在家中养了个替身,对外仍称娉婷在家中。不知道如今这替身何在?能做娉婷的替身,想必是长得有些像的。”
顾玉媛一下子噎住。
傅家那时候对外说,傅冉在外求学,娉婷在家养病。对天章说傅冉在外求学,娉婷在他身边,家中养病的娉婷其实是个替身。实际上,哪有什么替身,真正的娉婷就是在家养病。
“她……也是个命苦的,后来也夭折了。”顾玉媛只能继续撒谎。
天章又追问:“何时没的?怎么没的?葬在了何处?做过娉婷的替身,就算是傅家半个女儿了,也是该善待的。”
顾玉媛这就有些招架不住,继续编了个时间地点,为自己圆谎。
天章接着问:“那时候是从哪里找来的姑娘愿意做替身的?我听娉婷提过,似乎是从外地买来的?”这话他也是随口胡诌,当年娉婷很少说家事,不要说什么替身了。
顾玉媛立刻顺着皇帝的话道:“确是从外地买的。”
天章越问心越冷。顾玉媛前面说的话还真些,扯到“替身”之后,就是一个谎接一个谎了。
说到后面天章与顾玉媛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一个随口胡乱问,一个现编瞎话答。又说了一会儿,天章终是回到原来说的话上:“等过了冬天,娉婷就是又一年了,夫人不妨等为娉婷扫过墓之后,再提出家之事。”
顾玉媛迟疑了一下,终是道:“老妇愿听陛下安排。”
顾玉媛一走,天章只觉心烦意乱。傅家的旧事,根本经不起推敲,他过去一直深信不疑,是因为愿意相信,从不去推敲。
第22章
顾玉媛闹着要出家这事情在贵戚中传得什么说法都有,甚至连傅则诚养了狐媚外室,把发妻气得要出家的说法都出来了,却无人能猜到真相。
顾玉媛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她过不去。
她有三个孩子。傅游是头一胎,是长子,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她当然爱重。娉婷是老幺,是女儿,她心里又认定了娉婷将来会做皇后,所以愈加宠爱。
傅冉……她当然也是爱的。
不过,傅冉自幼就灵敏,开窍早,什么都一点就通,从来不需要她多费心。对一个精力有限的母亲来说,既然傅冉不是那么需要她,她自然会更关心需要她关心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最后,傅游十分平庸,娉婷少年夭折,只有傅冉得到了最好的一切。
她想不明白。更让她恐慌的是,她的种种偏爱,偏心,为娉婷要求傅冉牺牲的一切,傅冉似乎早就洞悉——他太聪明了;但傅冉什么也没说过,没有指责,没有哭诉,什么也没有。他只是离她越来越远,到最后连话都很少说了。有时候,她觉得傅冉看他的眼神,根本不是在看母亲,不是亲人,而是在看一个路人。
对一个母亲来说,这种漠视是世上最恐怖的惩罚,它无声无息,无影无形,但又无处不在,沉重得让顾玉媛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傅冉入宫之后,顾玉媛几乎每晚到会梦到过去。
出家,是为了逃开这一切。
当年梁王囚禁了皇子,虽无人敢明着营救,但仍有傅则诚这样的忠臣,想法设法保护皇子。在外面毕竟照顾有限,若是能把自己人送进去,是最好的办法。
顾玉媛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夜里,家中悄悄来了两位朝中同僚,与傅则诚密谈了大半夜。结束之后,傅则诚告诉她,原来他们是打算将自己的女儿遣送到皇子身边,来说服傅则诚也让女儿去的。
傅则诚道:“一来,世间学过法术的女子甚少,唯有官宦之家的女子懂得多些;二来,如今梁王的人无孔不入,能信得过的,也只有自己的骨肉至亲了……唉,我家娉婷素来体弱,我虽然不忍,但是为了……”
顾玉媛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是哪里灵光一闪,忽然打断丈夫的话:“傅冉与娉婷长得很像。”
傅则诚大吃一惊,顾玉媛只道:“我可以先和他说说,他也不会忍心妹妹去受苦的。再说傅冉的灵力,法术比娉婷更强,不是更能保护皇子吗?”傅则诚犹豫了。
又过了几日,家中来了一位年老术士,与傅则诚在书房中只说了一会儿,傅则诚出来之后,就下了决心,对顾玉媛道:“让傅冉跟这个人走吧,对外面就说他去涂州了。”
顾玉媛那时候还不知道那术士是什么人,只以为是傅则诚安排来的,连忙就去为傅冉收拾行装了。
她收拾的时候,傅冉就坐在床边看着她。
那时候傅冉到底在想什么……她从来没有问过……
从天章的自在殿出来,顾玉媛仍是低头不语,跟着内侍走。走着走着,顾玉媛才发觉不对,这不是出宫的路,而是向更深处走了。
“这是去哪里?”她停住了脚步。
两名内侍对视一眼,似乎有些不解,但仍恭敬答道:“夫人,这是去皇后的两仪宫。”
顾玉媛一个战栗,转身想逃,她呆立了片刻才道:“好吧……”她终究是要再去被傅冉那种冷漠的眼神凌迟一番。
傅冉在茶室中等待母亲。
在茶汤里加上顾玉媛喜欢的陈皮,将茶分好,亲手递给母亲。
顾玉媛接过来,只是默默喝茶,连头都不抬。
“母亲是决意出家了?”傅冉突然开口说话,顾玉媛一抖,差点将茶洒了。
顾玉媛咽了咽,道:“现在是在家修行。方才听了陛下的劝,我想等到明年开春,为你妹妹祭扫之后再出家,不能再迟了。”
傅冉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顾玉媛忽然烦闷起来,看来她出不出家,对傅冉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太后入秋时候,御医就诊断已经垂危,陛下那时候以为太后大概过不了九月……”傅冉像闲话家常一般,一边摆弄着茶具一边娓娓道来。
这事情顾玉媛当然知道,所以宫中才那么匆忙办了大婚。
“到了九月时候,御医又说难到冬至。现在冬至已过,太后仍然活着。”
那是宫中各种灵药的效力。顾玉媛在心中道。
仿佛能看到顾玉媛在想什么,傅冉说道:“灵药固然延命,却不能减轻多少痛苦。太后日日在病床上挣扎,这多活的一日日,母亲以为她都是为了谁?”
顾玉媛终于抬起头,迟疑道:“是为了……陛下?”
傅冉放下茶盏:“是啊,是为了陛下。为了陛下,太后忍受过幽禁,熬过了苦役,还有无穷无尽的病痛。”他看向顾玉媛,笑了:“母亲……到底你是不愿忍受,还是我这个人已经让你忍都不能忍了?”
顾玉媛大恸,泪雨滂沱,连伸手去碰一碰傅冉都做不到。
“不是的!”她终于崩溃,“不是的……”
顾玉媛傍晚时候才回到家,傅则诚已经等得要上火了。
一听见马车回来,傅则诚亲自跑出去迎接。只见顾玉媛垂着头,但仍可以清楚看见两只眼睛都哭肿了。
“我不出家了。”她只对傅则诚说了这一句。
次日顾玉媛就换上了平常衣服,带上珠宝首饰,买来了上好的假发接上。外面的风言风语很快平息,傅家的脸面算是勉强保住了。
外面不知情的人好糊弄,天章却不是那些看热闹的。
他已经知道了傅家在这件事情上对他有隐瞒。傅家没有用过替身,这世上也再难找到如此相像的第三个人。那当年陪在自己身边的必然是这一对双胞胎中的一个。如果那个病死了的娉婷,真的是一直在家养病……
答案呼之欲出,天章只是不敢断定。他秘密派出人手去查。
傅家那时候对外是说把傅冉送到顾玉媛的娘家涂州老家的寺庙中避难求学去了。那他就彻底查一查,那时候涂州到底有没有傅冉这么一个人!
第23章
自从顾玉媛进宫那天起,天章就没有再涉足后宫。
傅家的破事搞得他心烦,再者太后的情况是越来越不好了。天章除了处理必要的国事,就是在长信宫陪伴太后。
深夜时候,太后已经陷入了昏睡。但那不是平常的睡眠,难说她是因为困了所以睡了,还是整个身体已经撑不住了……面色灰黄,两颊塌陷,只能费力地呼吸,喉咙里的呼噜声又像是在细微地呻吟。
御医,术士,都已束手无策,之前还能帮太后进些汤水,现在太后已经什么都用不进去了。长信宫里的清净之气,各种灵草灵珠无论多么滋补都没有用了。太后已经毫无办法吸收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后是到了弥留之际了,完全靠自己一口气撑着,就在这一两天之间的事情了。
天章不离太后床边休息,外面的御医和术士都只能跟着苦熬,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叫苦叫累。
傅冉在两仪宫中也不得早睡。眼看太后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为准备后事,后宫是无数大事小事要他决定。一直忙到深夜,傅冉觉得眼皮涨涨的,直往下掉,才道:“明天再弄吧,应该来得及。”
他命人将今天的事情收尾的时候,陶嬷嬷就絮絮叨叨说着这两天宫里的动向。
“圆照宫的那位,这两天都跪了大半夜。”
傅冉困得有些脑子转不动了:“他跪什么?”
陶嬷嬷道:“祈天啊!说是发愿为了太后自愿减寿。”
傅冉晃晃脑袋,都懒得评论了。陶嬷嬷又道:“那个乔公子,倒是一直安安静静的,不过也往长信宫里送了一次东西。还有最了不得的是许妃,住到了长林院之后,很得那些老太妃的宠爱,到哪里都肯带着她,据说去太后的长信宫探病时,还和陛下撞上了!皇后看是否应该约束一下……”
傅冉摇摇头:“没有必要,谁都不是傻子……”他才不要去管那些破事。
单看这些人干的事,哪一件也没逾越。只是目的在试探讨好天章罢了,就算有心勾引,也要看天章这时候有没有那个受用的心思。显然天章现在除了太后,谁都看不见了。
想到这里,傅冉随口问了一句:“陛下还在长信宫?”
陶嬷嬷道:“是……都两夜没合眼了。”
第二天一早傅冉去了长信宫。他这几天也是日日都去长信宫,但很少与天章说话。天章一见他,就是一副无话可说,又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他不说,傅冉也不问。
看谁先憋死。
只是傅冉这天除了来探望太后,还带来了个食盒过来给天章,苏棉打开食盒,里面装着的是一小盅汤。
“这是我为陛下准备的,这莱菔汤……”
不待傅冉说完,也不等小太监验毒,天章忽地就拿过小盅,赌气一般呼啦一口气喝了。
傅家敢撒弥天大谎,难道还敢要他的性命吗!
傅冉一见天章这样子什么也不用说了,天章一放下盅,傅冉就命人收走。刚说了两句话,天章就坐不住了,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头很沉,脖子都要撑不住了,一张口就跟说梦话一样:“汤里……有什么……来人!来人!”
他觉得自己已经费尽力气喊人了,但在旁人听来跟耳语没什么分别。
说话间天章身体就往下塌,傅冉扶住了他,御医也注意到了皇帝的动静,都吓了一跳。傅冉摆摆手道:“没事,陛下是困了,让陛下躺一会儿。”
又让御医诊了脉,果然无他,只是欠觉。
天章朦朦胧胧间听见有人为他铺好了榻,放下了帷幔,他挣扎了一下始终抵不过这舒适香甜的睡衣,沉沉睡过去了。
仿佛有光亮在晃,天章一下子惊醒了,他脑子已经完全清醒了,但身体还沉浸在软绵绵的睡意中动不了,他缓缓转过头,就看到傅冉正捧着本书,坐在榻下,旁边撑着一盏立地海棠花树形的珠灯。
看到他醒了,傅冉装模作样翻过一页,道:“陛下睡得可好?”
天章没回答:“什么时候了?”
“戌时了。”
天章没想到自己竟从上午睡到了晚上,一觉睡了快四个时辰。长信宫中仍是静悄悄的,只看到帷幔外人影晃动,有条不紊。应是没有出大事。
他已经不想再同傅冉说话,叫道:“苏檀!”
苏檀连忙入内,服侍他更衣起身。
见天章谈不上高兴,但对皇后用安神汤迷他睡觉一事也没有发作,苏檀才道:“陛下,崇玄司司正邱知一有事要禀。”
邱知一已经快七十岁,仍须发皆黑,入内到天章面前,见皇后与天章坐在一处,没说什么,本来他要禀告的事情也不是需要保密的事情,很快就会朝野后宫全知,甚至在京中都会沸沸扬扬路人皆知。
“陛下,”邱知一郑重行礼道,“清察科接到蓬莱的消息,说蓬莱法尊明日一早就要入京了。”
不仅天章怔住,连傅冉都有些恍惚。
“是第四十一代法尊?”傅冉开口问道。
邱知一答道:“不是。蓬莱传来的消息说,是第四十二代法尊,尊讳上摩下空。”
蓬莱是修仙之境,至尊者并不需要朝廷任命,允准,甚至没有告知朝廷的必要。直到这时候,朝中才知道原来法尊已经换代。至于原来第四十一代的法尊,是已经得道升仙,还是衰亡,世人都无所知。
天章和傅冉都情绪不高。
天章现在只关心太后。蓬莱是什么做派,他从小在宫中听得多了,并不怎么喜欢。
傅冉是想着,没想到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换了法尊。第四十二代的法尊李摩空到底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邱知一小心向天章请示了法尊入京之后该如何接待安排,就退下了。
果然次日正午,就有一队马车浩浩荡荡驶进京中。体型年龄几乎完全相同的二十四匹黑色白蹄神骏,从路上昂然而过。又有崇玄司的旗队在前引领,饶是见多识广的京城人,也忍不住议论几句。
正中的车厢中坐着的人,忽然一声叹息,掌开五指:“到了。”
长信宫中,太后嘴唇微微一颤,呼了最后一口气。
第24章
按旧例,李摩空这样的身份,天章是需要正殿与他会面的。不过刚入内城,崇玄司就有人匆匆过来,在李摩空的车前禀道:“法尊,太后刚刚薨了,陛下悲痛,今日实在无法安排与法尊相见。”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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