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时延作者:危危印
延想要离开了。
房租饭菜钱这些小方面对孙秀来说可能是杯水车薪,可米成这个事件过后,这个家也会受到一定的创伤。以孙秀和唐安民好强的性子,一定不会让他们插手。他和徐泽继续待在这里,也就是麻烦而已。
只是因为孙秀每次回来的时候步子沉重,却总是对他们无力地笑,时延的话屡屡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徐泽最先发现他的沉默。
因为关系网还在,加上唐安民这个人算是老领导,被他一手提拔上去的干部不少,所以,唐安民罕见的张口,让众人都有些惊奇,随后就把一比一比的钱都送了过来。
唐安民亲手写了欠条,落款的地方,他首先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盯着米成写下了他的名字,才把欠条给别人。
米成被他揍得鼻青眼肿,本来就瘦瘦高高的带着些书生气,见了唐安民结实的拳头,又心虚又害怕,哪里还敢反击?唐安民当着亲家母的面狠狠地收拾了米成,没有留情,也没有质问。
唐安民还是留了手,如果是自己的儿子背了一身的赌债,唐安民会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双腿,将他永远地囚禁在家里。
可米图他奶奶身子差,若是真这么做了,这位老姊妹怕是活不过年冬了。
事情一直到了将近11月份才算是断断续续地了结了。唐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这宁静中却也有些不同。至少孙秀和唐安民留下了米图,他们身边也算有个自己的孙辈了。
米图还在原来的学校上学,住宿制,每周唐安民都会去接他回来。路上,唐安民也学会了给孩子买些玩意儿。最近流行的,孩子们都喜欢的,都买上。
两个大人围着一个孩子团团转,米图很快就融入了这种渴求已久的温情生活里。
过了这个学期,徐泽就二年级下学期了。时延原本就打算带着徐泽上市里的三年级,跟着那些小朋友们一起学英语。现在离开,只是早走了半年而已。
有米图在,孙秀和唐安民的心里对他们的离开也能好过些。
然而11月中下旬发生的两件事情,却加剧了时延想要离开的心思,也让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第一件事是在11月16号,周四放学后,二年级一个小男孩打扫卫生以后走出校门,就再也没有踪影了。和他同时失踪的,还有和他一起值日晚归的同班同学。
村里人找遍了沟沟缝缝,都没找到这两个孩子。有那见得多了的,就说是被拐走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好运气的卖了个好人家,差点的就是地下工厂的童工了。
那一天,女人的哭嚎声和男人的怒骂声弥漫在孙家村的上空,让人何等地绝望。
第二件事是在11月27号,时延终于哄睡了从噩梦中惊醒的徐泽,自己也累的倒头就睡。谁也没想到,白天醒来,孙秀家的外墙和大门上居然被人泼了大片的血迹。
巨大的腥味冲人鼻腔,一时间许多人都过来躲躲闪闪的看。平素跟孙秀不对付的,还要说一句,“哎哟,这可是得罪人了。看着红不拉碴地,可别是人血吧,这可是要有血光之灾啊。”
把孙秀气得仰倒。
时延很快就知道了是谁做的手脚,也知道了门上的血是狗血而不是人血。因为前庄的陈老头家几条大狼狗被人药翻了,放了血,只留下干巴巴的皮和骨头,扔在陈老头家门口。
闺女儿子走后,那狼狗就成了陈老头的命根子。
可这些狼狗一夜之间就死了个干净。
除了六子那帮人,还有谁会做这种缺德事?
时延一直没有说话,半夜的时候,他去了六子他们一伙的大本营――村北的一个小院子里头。直接踹门进去,里头的人打牌的打牌,麻将的麻将,都被他这一脚给吓蒙了。
随即就都冲了上来,把时延死死地围在了中间。
时延面色不变,只是深呼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他眼中的光已然不像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而是前世那个三十二岁的枪林弹雨中活下来的保镖兼杀手。
尽管有一身的功夫,可双拳难敌四手,时延还是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得,相当好看。
而六子他们,已经被时延身子摇摇晃晃但目光还死死锁着他们的样子吓到了,一个个地都躺在地上呻|吟,不敢再冲上来。
时延一脚狠狠踩在了六子的头上,使劲碾了碾。然后在六子有些痛苦和虚弱的目光里,伸手插进六子的口袋里,把那一叠钱给掏了出来。
“你!”六子咬牙不甘心地挣扎。
“砰”的一声,时延手中的钢棍砸在六子鼻子前面,亮了几颗火星,然后钢棍的头竟然生生地瘪了下去!
时延积在心头的怨气和怒气喷薄欲出,浑身包裹着一层浓重的煞气,本来还死命扭动的六子,一下子被这个少年的眼神钉死在了地面上,冷汗刷的下来了。
时延走了很久,才走到陈老头家。
夜深了,他步子不轻,但门口却少了那几只总是汪汪叫的狼狗。他后退几步,猛冲向前,一把扒住墙头,踩着墙面几下就跳进了院子里头。
堂屋的门开着,里头的人如果醒着,估计早就听到了动静,可却始终没人出来。
时延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用石头把钱压在院子中间的石桌上,朝堂屋望了几眼,转身翻过了墙头。
如果不是他朝陈老头家跑,那几条狼狗本不应该死,至少得活到几年以后政府下来打狗。
亏欠,时延最不愿意面对的两个字。可是从重生以来,他就经常不得不面对这个词语。
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和回报这些人,只能用钱去填补。
对管老头是如此,对孙秀和唐安民是如此,对陈老头,也是如此。
这回时延的伤可是遮不住了。
因为他一直表现地都很乖巧,孙秀很快就把他的伤和门上的血联系到了一起,连忙追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他。时延龇牙咧嘴地摇头,不答直笑。
但时延不打算瞒徐泽。
徐泽摸着他青肿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抹药膏,也不问是怎么了。只是用一种很可怜很委屈的目光看着他,时延就不由自主地投降了。
“是一群坏蛋。”时延简单地解释着,“他们想打我,后来陈老头家的大狼狗咬走了他们。他们就把那些狗给杀了,然后把血涂到了大娘和伯伯家墙上。”
顿了顿,时延尽量轻描淡写,“我……我昨天去跟他们打了一架,把他们都打趴下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想起前世,他似乎经常说这么一句话。先是漫不经心地陈述一下打架的前因,然后努力强调后果,因为他希望告诉徐泽他很强壮很厉害,让徐泽少担心一点。
徐泽一直垂着眼睛不肯说话,时延把他抱在自己膝盖上,他也不吭声。好容易指天指地地保证,才把徐泽哄得抬头。
小孩却是微红着眼眶。
时延一时慌了手脚,“别哭,哥保证,以后再也不带一身伤回来。”
徐泽微微点头,回头看着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小虎,目光纠结了一下,但还是说道,“哥,我们把小虎送给陈爷爷家,好不好?”
时延一愣,随即心软成一滩水。
也许,陈老头需要的本不是钱,而是能取代那些死去的狼狗,抚慰他受伤的心的东西。新的生机勃勃的狗,才是最好的选择。
“小泽,我们可以重新买一只……”时延迟疑道。
徐泽摇摇头,破涕为笑,“哥,你不是早就打算带我走了嘛,到时候小虎肯定带不走的。如果陈爷爷能好好照顾它,就很好了。”
时延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想着,若是徐泽一心要带着小虎,到时候就把小虎偷偷塞在包里,戳两洞透气就好了。
他自己的亏欠,不应该徐泽牺牲什么来偿还。
12月12号,时延带着徐泽,背着不多的行李,跟孙秀、唐安民还有米图告别。
等两个孩子的身影消失在大客车上,孙秀才恍悟,原来相处了这么久,竟然还不知道这两孩子从哪里来的,父母是谁,又有什么样的经历。
可她觉得,自己后半辈子绝不会忘记这两个孩子。因为他们的目光,总是那么纯净。在那些悲伤的日子里,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和鼓励。
唐安民和孙秀一人拉着一只米图的手,站在街头长长的长坡上,一直张望,一直张望。
第43章
“延哥,”徐泽站在一架子各式各样的油桶面前,手拄着下巴问推着购物车的时延,“买什么油比较好?”
时延扫了一圈,看到熟悉的字眼的时候目光一顿。
徐泽笑着走过去,搬起一大桶,“这个啊?我也觉得这个挺好的。菜籽油,一看就很健康。”
时延好笑,生活上有很多地方都是徐泽在照顾他。唯独做饭这件事情,像是徐泽的死穴似的,做出来的东西总像是黑暗料理。
刚要调侃几句,时延的视野里忽然晃过一道黑色的身影,时延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徐泽还在说话,似是无意间地,“延哥,你什么时候生的?”
时延下意识地回答,“7月12。”
“哎,”徐泽惊讶,“我也是12号,不过是12月12号。”
时延怔了怔,有些迷惑地看着徐泽。两个人相依为命十年,这是徐泽第一次跟他说起自己的生日。
前三五年,因为日子过得并不好,他们没有人提起生日这一说,因为即使想起来,也没多大的意义。后来几年,时延也习惯每年忽略那个日子,他还以为徐泽不记得自己的生日,或者心底里是憎恶那对给他这个生日的父母的。
不过这种惊讶和奇怪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就朝超市外头追了出去。
“延哥,延哥,你去哪儿?”徐泽在后面焦急而又担忧地呼唤。
“你回家,我马上回去。”时延简短地交代一声,就隐在了人群里。
回忆随着徐泽一声不舒服的呻|吟到此结束。
时延轻轻摸了摸徐泽的肚子,“小泽?”
徐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见时延指着窗外。
徐泽顺着时延的手指望出去,窗外,弥漫着雾气的江水一望无际。耀眼的夕阳光线里,那些水气中间升腾着小小的彩虹,一眼望去,江天一色,格外壮美。
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徐泽才发现自己所坐的长途汽车竟然在江面上异常平稳地行驶着。低头一看,一个大大的平台上,还有很多很多的大车、小车,都在和他们一起前进。
车里的空气实在是浑浊,时延擦了擦徐泽头上的汗,“要不要下去看看?”
“好啊。”早上到现在,徐泽头一回露出了笑容。
时延背上随身的小包,拉着徐泽从长途车上下来,走到了平台上。平台上是厚厚的钢板,走得还算是平稳,但轻微的颠簸晃动是免不了的。江上风特别大,吹得徐泽站不住,不得不紧紧抱住时延的手臂。
时延带着他穿过车子,走到边缘的地方,那里摆着两个巨大的油桶。远远望去,一座巍峨雄伟的大桥矗立在那里,连通两岸。
徐泽学着时延的样子两只脚微微叉开,人随着平台的晃动而摇摆,那种眩晕感就消退了不少。
衣角在猎猎江风中被吹起,徐泽好奇道:“哥,这是什么?”他跺了跺脚。
时延捂着他的耳朵,跟他换了一个站位,挡住吹来的风,“是轮渡。你脚下的是轮船啊。”
徐泽惊喜地左右打量这艘巨大的轮船,只可惜被重重的车流挡住了,看不了全貌。
“这么大啊!”徐泽惊叹,“有好多车!”
时延点头,“大家都是和我们一样,过江的。”
他遥遥地指着远处的大桥,“那是镇华大桥,也可以从那上面过。”
徐泽眯着眼睛试图分辨桥上的车辆,却被江上的水气晕上了雾蒙蒙的感觉,看不真切。
时延拉着徐泽走到船舷边上,徐泽踮起脚尖朝床下看,这下才真切地有了在轮船上的感觉。大铁板划开江水,汩汩浪花四散而去,白色的泡沫冲天而起,溅人一头一脸。
站了许久,呼吸了新鲜的空气。时延担心徐泽吹久了冷风受凉,就带着徐泽上车了。没多长时间,在轮渡上散步的人都上车了。
前头鸣起了汽笛声,时延一笑,“过了江,就没有多远了。”
“嗯。”徐泽手臂还是冰凉的,窝着窝着缩进了时延的怀里。
12月天黑的很快,等时延和徐泽下车的时候,四周的霓虹映得天空如白昼一样。
徐泽的眼睛都看花了。
时延从长途汽车站朝外望出去。他十五岁在孙家村遇到六子,十八岁在县城被何涛带到县城,后来辗转来到新海市,二十五岁被谭庆看中,那之后就一直待在新海,从未离开过。
这座新海市运河区长途汽车站,六七年后翻修一新,成了整个新海有名的客运中心。一边墙壁上描着的大红字被镀金的招牌取代,进出口拓宽了足足两倍。
谭庆专门有一批手下,轮天的在这片儿转悠。
也就是说,脚下这块土地,已经是谭庆的地盘儿了。
新海是个好地方,东边临海,一条江东西贯通,直接流入入海口。临海意味着渔业发达,海上交通运输便利。而因为东南季风和亚热带气候的影响,这里也算是风调雨顺,鱼米之乡。
所谓兵家必争之地。
仅仅是将近6500平方公里的面积,就盘踞了来自各方各个集团的势力。论黑,则首数擎文运。
不过这是时延十七八岁的事情了,等时延二十出头的时候,上头的人被双规,内鬼外贼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也就是一朝一夕之间,擎文运兵败如山倒,树倒猢狲散。相应地,卢继拔地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控制了新海的大部分地区,成为台面底下的新任老大。
私下里,跟黑道有所关涉的人都叫卢继为“卢老鬼”。
等了没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到了他们面前。“小泽,时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