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呢?围屏后的人低声问。
丹琅有些不快,他在府中受了冷落委屈也就罢了,出来之后也被径直引到这里,没人理睬他处境如何,只顾着要东西。
还没拿到,他不敢恶声恶气,只能耐着性子解释:我连书房都靠近不了,卧室更进不去,院里总有人来往,哪里拿得到,让长史大人再等等。
围屏后那人看来对他的情况也心里有数,只催促一声尽快,便又问:那个人呢,世子对他如何?
这话一提起来,丹琅胸中更憋闷,不管怎么看也能看得出来,世子对那个小丑八怪上心多了,可若是说出来,倒叫他的脸面更挂不住。
世子爷每日忙着进进出出,他忍着气恼,违心说道:也未见对他有多看重,除了他能住在纱笼里外,其他还不是跟我一样。
那人沉默良久,才问:当真?
当真!
得了他斩钉截铁的回答,那人又沉默片刻,不再多纠缠,转眼间没了踪影。
丹琅这才恼怒地哼一声,却不敢碰出什么声响,只能轻手轻脚地从隔间转出来,见到等候在外面的侍卫,神色已经彻底缓和回来。
侍卫对他的嫣然一笑无动于衷,只问:东西买好了吗?
他见曲沉舟时常外出,虽然连画眉都不会,却整日身上喷香,自然不忿被比下去,挑选的都是鲜艳芬芳的好东西。
好在世子虽然对他没了起初的热情,连晚上也很少找来,却肯让他在自家铺子里尽管挑选。
与人约定见面的地方自然不是在柳重明名下,他也不好买什么东西,便勉强笑笑,低头出了门。
迈过门槛时,恰逢有人风风火火地进门,他自知身份,不敢与碰撞,忙闪身退了几步。
那人已经进了门,又蓦地转头看他:我道是谁呢,难怪看着眼熟,丹琅!
丹琅听这声音,掩盖不住一脸的惊喜,眼眶微红跪拜在地:王爷。
曲沉舟出门的时候,在垂莲柱下正遇到进门的丹琅,又站了站脚,关切问:公子哭了?
哪有?丹琅抬袖沾了沾透红的脸颊:汗流到眼睛里了而已,天气这么热,小沉舟去哪里?
出门走走,曲沉舟为他让路:天气炎热,公子叫人取些冰块送去屋里,好好歇息吧。
两人互相行礼,错身走开。
曲沉舟绕去侧门,有辆马车停在那里,等他进去后,便缓缓地走动起来。
自从说破身份以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
白石岩虽屡次拍着胸脯向柳重明要求把人送我那儿看着,可当真跟人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共处时,想想这人诡异的来头,倒真有些遍体生凉。
尤其他发现,曲沉舟在安静地看他。
官场、战场上也混了这些年,眼下被这双异瞳沉默地盯着,白石岩第一次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在给我卜卦?他不喜欢这种被动的处境,挑眉问道:什么结果?
曲沉舟也没因为被说破而有什么难堪,简单答一声没有后,问道:白将军,我听世子说,津南府一带水患严重,白小将军带兵前去平定流寇,是吗?
白石岩在心里骂了一句,这重明的嘴什么时候变成个漏勺了。
没等到他的回答,曲沉舟继续慢慢地自言自语:皇上必然不会只让白家自己出兵,剿匪的话,同行的应当是齐王的人。
白石岩神色一凝,弟弟的确不是自己带兵,可这件事自己甚至没有跟柳重明说过。
齐王的人怎么了?
他忍不住发问,对方却忽然转了话头:津南节度使是谁?
是任瑞。话一出口,他才惊觉,记挂着弟弟,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带走了节奏,不光这样有问必答,甚至没想过向人解释任瑞是谁。
面对这样的从容,让他潜意识中认为,对方必然是知道的。
任瑞,曲沉舟冷笑一声:津南流寇盛行,恐怕他功不可没。可他背后有人保着,若这次让他脱了罪,将来调任京官,是军中大患。
有了这个差错,他还能调任京畿军中?
曲沉舟垂目不语,若是继续说,牵扯便未免太多。
这任瑞岂止是调任军中,因着性情暴戾嗜血,在逼宫时还一马当前,居功甚伟。
在柳重明腹背受敌,被困应山城时,皇上向他问了一卦何人可夺下应山?何人可取柳重明性命。
他回答任瑞可夺下应山。
对于第二个问题,他只答皇上若是能把柳重明带到他面前,让他看上一眼,便可知何人可取柳重明性命。
这是个死结,皇上也无可奈何。
之后,应山城果然被夺下,任瑞却死于继续追击的路上,柳重明得以逃脱。
也许是从那个时候起,也许是更早,皇上便对他起了疑心吧。
任瑞是怀王的人,若只是小事,保下来也不是没可能,白将军知道即可,不要声张。
他看向白石岩:只是白小将军年少张扬,性情耿直,此番去津南府,恐怕免不了要把来龙去脉翻一翻,无论查到什么,都必然与任瑞脱不了干系。
白石岩虽自小在军中长大,可就算再对朝中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不在行,也渐渐听出些不妙:你是说石磊查得越清楚,越会得罪怀王?
查,不要紧,也是应该的,否则到时论起渎职,白小将军也不好解释,但该跟怀王打架的不应该是白家,曲沉舟一笑:那不是还有人跟白小将军在一起么?
白石岩失笑,自上车来一直绷着的严肃倏地飞走,他发现了,这人的狡黠有时候和重明很像,他有点讨厌不起来。
好,我今天就派人悄悄给石磊送信,让他不要贪功冒进,把这个大功劳让给齐王。
曲沉舟竖起手指碰在嘴唇上,做了个嘘的口型,才眨眨眼睛。
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若是别人抱怨,皇上难免多想,若是心直口快的白小将军说上两句民声,这事总会再深挖些的。
白石岩不想笑得太过火,只能用手盖了一下眼睛,片刻后答道:我明白。
有了这个插曲,车厢内的气氛变得不再那样剑拔弩张。
白石岩这才体会到柳重明之前的话,曲沉舟提醒的都没有什么问题,甚至未雨绸缪地为他们着想,再不问是非地恶声恶气,反倒是他故意找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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