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是个直脾气,没那么防备后,早就攒在肚子里的话便脱口而出:你跟怀王有仇?什么仇?
曲沉舟将手拢在袖中,无奈道:这话让我怎么回答才好呢?总归是不愉快的事,总要让我有些自己的秘密吧。
拒绝得倒是真干脆。白石岩忍不住笑:难怪重明说总在你这里碰软钉子,你可把他气得不轻。
不敢,曲沉舟谦逊回答:我对世子不敢说知无不言,却也已尽心尽力。只是世子总是对我从前的事好奇,这让我很为难。
白石岩不像柳重明那样,明明怀着一肚子好奇疑惑,还想着绕着弯问,他问得更直接:你真的是死而复生的人?
当真。
那你他问到一半,看见曲沉舟明晃晃写在脸上的拒绝,没再讨没趣:好好,不问了。
曲沉舟看他一眼,微微转过头去,嘴角勾起。
白石岩对重明有多关心,对他就有多警惕,可以理解。
可他早在上一世与白家兄弟交好数年,这兄弟俩又都是爽快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该怎么收服应对呢?
第51章乍破
柳重明早就定好了宴请的地点,他们去的地方能看到酒楼的出入口。
马车停停走走地绕了个大圈,终于到目的地,曲沉舟低着头,跟在白石岩身后上了楼。
那边的酒宴已经开始,他们需要再等一段时间,等到人出来时。
两杯酒下肚,白石岩觉枯坐无趣来,空荡荡的屋子里明明摆着个大活人,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总算是知道柳重明之前说的小曲哥除了出点子的时候肯多说几句,平时像个哑巴一样,果然是闷得能把人憋死。
得亏是放在柳家别院,连重明每天都上火成那样,换做是他,自认没有那样的定力,能忍住不去每天刨根问底。
他在屋里转了两圈,又回到桌边,见曲沉舟始终看着外面,忍不住问:你让重明叫宁王和怀王出来,想做什么?
还不清楚能做到什么,曲沉舟的目光俯视下面,没有离开对面的大门:总要见到他们才知道。
这个曲沉舟的眼睛什么都能看得到吗?
除了对曲沉舟的身世好奇之外,白石岩对这双眼睛也同样好奇,几年前见到那个瑟缩着不敢抬头的小孩子时,从没想过会有一天与这人如此自然地闲谈。
靠天吃饭而已,曲沉舟无奈地笑:比如现在对将军,我便瞧不出什么,想必将军短时间内并无大事。
白石岩大笑:你这说辞,倒是跟杜权没什么两样。
的确如此。曲沉舟也笑,见他仿佛屁股上生了刺一样坐不住,好心提议:世子那边不知要到什么时候,白将军是否愿意与我手谈一局?
手谈时自然更不好说话,白石岩怀疑对方只是委婉地要他闭嘴,可更窝火的却不是这个。
他想不出那么多弯弯绕,棋力不如柳重明,自小便是,输了也就输了,习惯就好。
可面前的曲沉舟明明是这么小小一个人,比柳重明还小,却杀得他溃不成军,难免面子上过不去。
他推乱了棋局,终于摆摆手:不玩了,你这明摆着欺负人。
白将军何出此言?曲沉舟好脾气地拢了棋子,收回棋盒:落子如心,白将军执掌北衙,本该心如磐石。可落棋不定,将前途谋划交予他人掌控,就不怕一朝过错一朝起落吗?
白石岩目光一凝,沉下脸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将军也许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并非在离间白柳两家,白将军也可以将这话拿去世子面前说。
曲沉舟盖住棋盒,才抬眼:只是白将军总是想着倚仗世子在前冲锋陷阵,以为自己为后盾,却是将压力都推给了世子。白家、柳家,本该齐头并进,若遇困境,才好互救。
见对面不说话,他歉然道:我些许浅见,白将军见笑了。
白石岩摆摆手:罢了,没事。
重明的变化是情有可原的,他想着。
前些时候重明例行去白府,重明走后,父亲说,重明变了。
从前的重明看似稳重却彷徨,心中的郁愤不得发泄,仿佛在巨浪中硬撑的小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翻。
可现在的重明看似暴躁,实则持重成熟许多,像是浮萍生了根,逐渐变回本该有的样子。
白石岩想不明白的是,面前这人对重明有这样大的影响,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他叹一口气,想不明白,也不再深究,跟曲沉舟一起看着外面发呆片刻,忽然问:你最近有没有对重明说什么古怪的话?
什么是古怪的话?
他前几天问我
白石岩当然知道不将柳重明做怪梦的事告诉外人,可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发问总是忘不掉。
除了曲沉舟提起,他想不出重明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他问我,如果柳家获罪,他一人逃走,皇上派我去抓他,我是不是会选择佯作战败,死在他手中,同时保全他和白家。
曲沉舟脸色苍白,怔怔看着他,仿佛在寒冬腊月里被冰水当头浇下。
柳重明起初在房中踱步,很快耐不住性子,又去侧门附近徘徊。
他早嘱咐了白石岩,两边分头回家,可他回家之后迟迟没见到人回来,难免心中焦急,甚至有些后悔让这两个人单独相处。
万一起了冲突,曲沉舟岂不是只有吃亏的份?
他这边胡思乱想着,侧门忽然响了一声,白石岩用肩膀撞开门,见他就喊:快叫府医!
只看一眼,柳重明的血都要凉了。
在白石岩怀里,曲沉舟紧闭着双眼,面如金纸,已昏迷过去。
怎么回事?柳重明几乎想也不想,将人抢在怀里,一面忙令人去传府医,一面脚不沾地地直奔卧房。
直到进了卧房,他才轻声怒道:不是说让你照看他一下!是不是因为见到怀王了?!
白石岩跟在他后面,被这话说得无比委屈:让他暗中看怀王的也是你,现在怪我带他去看的也是你,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柳重明关心则乱,自知理亏,只能再问一次: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白石岩解释:他看到两位王爷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只是表情严肃得吓人,我没打扰他,以为他看完之后能说点什么,结果他就直挺挺倒下去了。
你对他做什么了?
柳重明听到自己心跳声大得吓人,指尖都是麻的,想俯身把曲沉舟放在床上,可怀里这人刚沾床就瑟缩发着抖,受了什么惊吓似的。
他不敢再放,转身坐在床上,把人抱在怀里不动。
白石岩刚打算提醒,说这个姿势不成体统,便被这个问题气到。
柳二你怎么能这样?我能对他做什么?送他去,送他回,他自己晕倒的,我紧赶慢赶地把人送回来!
柳重明知道自己一时心急,不该这么说,缓了口气,指给他看: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