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脑中的空白被现实一点点重新填满时,人已经跪在地上,怀里是柔软得如云朵般的娃娃。
那么小的手勾在他的脖子上,小人儿裂开只长了几颗牙的小嘴直笑,呱唧一口亲在他的脸上,奶声奶气地喊:姐姐。
白夫人看着他的目光,抿嘴一笑,牵起他的手:要不要摸摸,会踢人了呢。
曲沉舟像被灼伤般,用力地抽回手,抬头看白夫人一脸诧异,又低头讷讷:夫人,我我命不好,会拖累小公子
白夫人脸色难看起来,他不敢直视,只能嗫嚅:以前在奇晟楼他们都这么说
一只手压在他肩上,用了些力气。
他当是说错话,惹了白夫人生气,咬咬下唇,顺势跪了下来。
白夫人叹了口气,不等他反应过来,扶着他的头,轻轻按过来。
曲沉舟的脸颊和耳朵同时向前贴去。
他惊得全身僵硬如石头,一动也不敢动。
刚刚动了,感觉到了吗?
的确有什么东西,从里面踢到他的脸颊上,软软的,轻柔的。
里面是那个叫白石磬的孩子,曾经还没有看明白这个精彩纷呈的世界,柔软的小小身体便被黄土埋于地下。
名字已经想好了,白夫人抚摸着他的头发,像是母亲的手,声音中带着自豪又期待的微笑:叫白石磬。改明儿让重明给你画张相,我天天瞧瞧,也生个这么漂亮的孩子。
石磬
曲沉舟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用手盖住自己的眼睛,不想让白夫人又见到自己狼狈痛哭的模样。
石磬
他喉中哽咽,时光仿佛倒退回那个阳光温暖的下午,他的膝头上坐着那样粉嫩的一个小人儿,吃的点心渣掉了他一身。
他无声地重复着那时的轻言细语。
你好,我叫曲沉舟。
叫我哥哥。
第98章乌头碱
姑姑!沉舟在不在
柳重明扯着嗓子高喊,前脚刚急忙忙地跨过花厅门槛,便机警地一矮身,闪过迎面而来的茶碗。
紧跟在后面的白石磊躲闪不及,正中面门,惨叫一声倒下。
鬼叫什么!冒冒失失的!慌什么慌!亏得我刚刚还跟你娘夸你稳重!白夫人中气十足地喝骂:人刚来多久,你就追来,还怕我吃了他不成!
柳重明趴在门框上,回头看看捂着鼻子爬起来的表弟,心有余悸。
姑姑你不是还怀着呢么,怎么还使这么大劲
怀着怎么了,怀着也不妨碍揍你们这帮臭小子,还不滚进来。
在柳重明进门时,曲沉舟便放下筷子站起身,又被白夫人不由分说拉着坐下,往碟子里夹了个藕盒。
别管他,吃你的饭,白夫人把筷子塞在他手里,捏捏他的手腕:多吃点,怎么这么瘦,是不是平时重明不给你吃饱饭?以后就住在姨这儿,姨给你喂胖点。
柳重明冤死了,明明是曲沉舟正在长身体,怎么喂都不胖。
别的不说,光是年后从南方送来的春江鲫鱼,每天都要烧一条。曲沉舟爱吃这个,偏又不会吐鱼刺,他堂堂世子爷,挑鱼刺挑得眼睛差点瞎了。
白石磊捂着脸进门,放下手看看,好险鼻子没有出血,跟着柳重明一起蹭在桌前坐下,瞄一眼碗碟。
娘,你怎么又下厨了?我爹不是让你待着别动吗?
你爹懂什么,他又没生过,别听他的,白夫人吩咐给两人也备上杯碟碗筷,回头给身旁又夹了一筷子菜。
大夫说,现在这个时候就该多动动,之后才好生沉舟,是不是爱吃这个?多吃点,一会儿再带些回去。
被桌上三人一起盯着,曲沉舟更有点吃不下:夫人我吃饱了。
白夫人只当他害怕,抬下巴示意:重明,你先回家去,好歹让人把饭吃完。之后我让石磊送他回。
柳重明哭笑不得,信了白家兄弟的抱怨,小狐狸还真合了姑姑的眼缘,姑姑完全不拿沉舟当外人看,全家人在姑姑心里的地位都顺次降了级。
夫人,我真的吃饱了曲沉舟只得又站起来。
白夫人太热情,他每次都被喂得比平时还多,而且知道柳重明今天是去拜会慕景臣,这么急三火四地找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事要跟他商量。
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陪夫人说说话。
曲沉舟躬身,就要退着出去,柳重明心里着急,也跟着起身。
放肆!坐下!
白夫人一声呵斥,两人又都低着头乖乖坐下。
重明,这两天沉舟就住我这儿了,我闷着没意思,这孩子又乖又灵,让人瞧着喜欢,正好陪我解解闷。
柳重明片刻也不想等,哪还等得了两天,当即把脸皮一厚:姑姑,我那边正好修葺卧房呢,也收留我两天吧。
白夫人又气又笑:滚回侯府去。
转头想想方才嫂子的样子,心又一软,改口吩咐:石磊,去叫人打扫两间房出来。
等等!柳重明忙抓住白石磊:一一间!
白夫人看一眼身旁的曲沉舟,柔声问:沉舟,你真吃饱了吗?
曲沉舟轻轻点头:回夫人,吃饱了。
石磊,让人打扫两间房,先带沉舟去休息一下,晚上怎么安排,另说。重明你留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柳重明知道姑姑在家说一不二,也不敢忤逆,只能眼睁睁看着曲沉舟消失在门口,才问:姑姑什么事?
重明,你明年也该行加冠礼了吧。
是。柳重明见姑姑神色郑重,想想姑姑也不可能不记得自己的年纪,问这话必有缘由,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再之后你也该成家了,等迎娶了世子妃进府,你打算怎么安置沉舟?
我柳重明如遭雷击,他最近日子过得甜滋滋的,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我还没打算娶亲!
就算你没打算,娶亲也是早晚的事,白夫人轻轻摸着肚子,也许是怀着新生命,她心便更柔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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