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居尚书省,只知道战战兢兢看着鼻尖下寸土,对外充耳不闻,根本就是尸位素餐!
姐姐身为贵妃,为什么就不能有子嗣,为什么我柳家起了夺嫡的念头就是大逆不道!
我看朝中蝇营狗苟之辈,你也是其中一个!
重明!白石岩见他吼得几乎失了理智,偷眼见老爹和舅舅都神色不善,急忙叫他一声:别说了!
白世宁凌厉的目光瞥过来:石岩!
白石岩没地儿躲,只能老老实实站在门边,回了一声:爹
重明的荒唐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白石岩太明白老爹这山雨欲来的冷厉,乖乖跪下:是。
你们两个倒是不见外,柳维正仿佛没听到柳重明刚刚的咆哮呵斥,冷冷一笑:若是不知道的外人,还以为我们两个老的没了,如今是你们两人当家。
柳重明的一鼓作气被人四两拨千斤地闪过,看着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曲沉舟,终于喘着粗气恢复了理智,声音软下来。
爹,去年中秋时,我已经跟您说过此事,我不是在开玩笑。姐姐在宫中孤身寂寥,一直在等着我们,您就忍心见她失望吗?您从前最疼爱姐姐,怎么舍得?
重明,回答我的问题。柳维正丝毫不为他的哀求打动,问道:你姐姐进宫也不是第一年,你也不是懵懂初开,为什么会陡生夺嫡的念头?是因为他么?
柳重明的目光胶在曲沉舟身上。
他想否认,可父亲必然不会被这样的话含糊糊弄过去,实际上,如果没有曲沉舟的出现,他的确从未曾想过这种事。
重明,你这一番豪情壮志,是他给你的底气?是因为他说自己可以未卜先知?
白石岩忙直起身抢先道:舅舅,这不是骗人的!沉舟真的能未卜先知!他在中秋节的时候,就跟我说,我娘会早得贵子!你看,不就应验了吗?
沉舟?叫得倒是亲热,白世宁嗤笑,俯身挽住曲沉舟的长发,向上提起:他还真是会收拢人,看把你们一个个招惹的,因为这张脸么?
柳重明见曲沉舟目光迷离,神志不清,脸色惨白,更显得唇边一道血痕触目惊心,一时哽住。
柳维正看着儿子怔怔的目光,又瞟一眼脚下,问道:重明,是不是他给你大放厥词的底气?如果没有他呢?你还敢不敢?
如果没有柳重明木然地喃喃重复一遍,忽然明白父亲话中的意思,失控般尖叫起来:爹!不要!求你饶了
在他带着哽咽的歇斯底里中,白世宁缓缓抬手,力可碎石的一掌闪电般拍下。
曲沉舟全身猛地抽搐,喷出一口血来,手脚软软垂下,仿佛瞬间失去牵引的提线木偶一样,瘫在地上,再不动弹。
柳重明的脑海一片空白,耳中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到,只觉得大滴眼泪不受控制地滚出。
他眨一眨眼睛,视线清晰起来,曲沉舟仍然毫无声息,转瞬间,眼泪又充盈眼眶。
整个世界仿佛在面前渐渐倾倒,碎成一地血红。
沉舟沉舟他张张嘴,一口血从唇边骤然涌出,直流到下颌,跟眼泪滚在一起:沉舟,你醒醒
白石岩也被吓得发愣,哆嗦着嘴唇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柳维正缓步来到铁栏前,看着失魂落魄的儿子,沉声道:我柳家的儿子原来这么没出息,死了一个贱奴而已,就哭得这么难看。
柳重明的目光仿佛穿过他,只落在地上,翕动口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重明,我再问你,你现在还敢起夺嫡的念头么?
我柳重明声音嘶哑,被连成串的眼泪滚得断断续续,却像是生怕父亲听不清一样,咬着牙一字一句回答:我,敢。
我要大虞会再因区区一场水患,流民遍地。
我要寡老幼子能填饱肚子,男人能赚到银钱米粮,养活妻儿。
我要作奸犯科者能被绳之以法。
我要拜尘之人不会充塞朝堂。
我要大虞废除奴籍,我想让姐姐有自己的儿子,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他清清楚楚记得自己的愿望,记得曲沉舟的请求,每一句话都令他更清醒过来。
你如果胆小怕事,偏安一隅,要不然就现在杀了我,要不然就将我逐出家门,否则我夺嫡之心不死!
柳维正微微低着头,头顶的烛火在脸上投下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地牢里的气氛令人窒息,只有柳重明无法止住的痛哭。
白石岩偷偷看一眼神色恍惚的表弟,竟也觉得鼻子里酸酸的。
柳重明胸膛起伏,声音中都是哽咽,似是把一切都豁出去:我告诉你!我不光相信他的话,我喜欢他!我喜欢他!你听清楚没有!我要娶他做世子妃!
你杀了他又能怎样!有本事你连我一起杀!
他活着我娶!他死了,我也要跟他的尸体成亲!
别!有人被吓得忍无可忍,一骨碌爬起来,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曲沉舟身上。
抱歉曲沉舟抬头,正迎上柳维正和白世宁投来的眼神,忙歉然低头,又重新趴回地上装死:你们继续。
柳重明眼泪还未干涸,一脸的柔情尚未褪去,呆呆地张了张口:啊?这
白将军曲沉舟坐在地上,捂着脸抵在膝盖上,哭丧道:求你救救我
白石岩看着远处跟两个爹据理力争的柳重明,叹口气拍拍他:你放心。
曲沉舟满怀希望地抬头。
你放心,白石岩接着说:没人救得了你。
曲沉舟又趴下去。
别天真了,就算是我娘,也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住一世,重明这次真被你惹毛了。
他当然看得见那个要吃人的眼神,可他也是被逼无奈。
白将军,我能怎么办?侯爷和白大将军非逼着我演一场,考验世子心性,否则就要我的命,他哀叹:我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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