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前什么都不肯学的时候,你不逼他,等他长大了,只知道吃喝玩乐,你交给他的差使都做得一塌糊涂,倒是知道嫌弃他了。
他是怎么变成这种废物的,你心里不清楚吗?
虞帝不满地皱起眉头。
他自己不争气,你倒怪起我。景德、景延他们,哪个不是一样教过来的,怎么就没长成他这个样子。
他骄奢不教,你这个做母亲的难道就没有半点错?
如果我从开始就对他严苛,你难不成就会念我一声好?
我把十里亭交给他,难道是教他大逆不道?他根本就是烂在根上!
皇后凄然一笑。
烂在根上?他的根不就是你慕仁泽么?
你说他大逆不道?他胆小如鼠,我怎么不信他敢大逆不道?你如果心里没有鬼,为什么之前不敢让我见他一面?为什么也不敢见我!
我唐家任劳任怨几十载,没想到还是碍着皇上的眼了。
于德喜低喝一声:娘娘慎言!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本宫面前插嘴!
皇后厉声呵斥一句,忽然看向站在另一边的人。
曲沉舟!我一直都想不明白这前因后果,可能让我想不明白的,也只有你一个人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对太后说了什么!是不是你蛊惑昭儿
虞帝不悦地打断她的话:与他无关。
曲沉舟你看到我没有!皇后提高了声音,像哭又像笑。
你以为一心忠于皇上就会好是吗?看看我!你知不知道我为皇上做过多少事,杀过多少人!你的功劳再大,能越得过我吗!可是你看看我!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眼看着她像是就要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曲沉舟拦在前面,平静答她:娘娘稍安勿躁,皇上今夜前来,是有要事问一问娘娘。
这一句仿佛冷水入了沸水锅。
皇后的身形定了片刻,忽然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念着旧情,原来我还有用,还有用
对面三人沉默地看着她癫狂,直到那笑声变成哭声,又低低哽咽在喉中。
你想问什么
虞帝仿佛没见到她的一脸悲戚,慢声问:我年少时候体虚多病,直到在街上偶遇那个江湖术士,得了方子,才渐渐好转。这么巧合,是你还是你哥哥从中动了手脚?
皇后刚刚平复的笑声更加凄厉起来。
什么术士?什么方子?你心虚了,你心里有鬼是不是?
我不知道啊,哈哈哈哈哈!我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的。
你在怕什么?是怕小殿下索命找错了人,还是怕你那个死不瞑目的母亲?
那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你午夜梦回,找你索命的人,又多了一个慕景昭!
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狠得下心!你是不是人!你会后悔的!
虞帝粗暴地打断她:我只问你,是不是你给我下了毒!是不是又故技重施!
什么故技?皇后看着他,哼笑几声:拿你的把柄吗?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才选你,当年的功劳,如今倒让你把什么脏水都泼到我头上是吗?
一派胡言!虞帝大怒:什么选我!不是我怀疑你!你也不想想你这个位置是怎么得来的!
皇后静了片刻,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笑。
怎么得来的?我倒是要问问你,你这个位置是怎么得来的?
人是我毒死的,你难道就没有在中间做手脚?你如果没弄死那个上不了台面的母亲,你连给太后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你也不想想,你为什么都不敢让太后见一见曲沉舟!
母慈子孝?呸!我只恨自己识人不明!信了你的鬼话!
慕仁泽,你不是想知道那个江湖术士跟我唐家有没有关系吗?我偏不告诉你!
你日日做噩梦吧!你害死的那些人,总有一天会把你拖入地狱的!
她的咆哮声越来越尖细,仿佛一口气顶得上不来似的,连笑带喘,扶着桌子跌坐在地上。
虞帝忽然起身,一拂袍袖,冷笑一声: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你说也罢,不说也罢,朕也不是非要个答案。
于德喜在他的眼神里会意,在两人身后关上了房门。
曲沉舟提着灯笼走在侧前方,仿佛没有听到门内被捂住嘴的窒息挣扎声,小心地搀扶着虞帝下了台阶。
秋夜寂静,他们行走在低低的虫鸣中,仿佛幽冥里的孤魂,一句话也没有。
直到回了寝宫,曲沉舟才将灯笼放下,跪在门槛外,恭送虞帝。
这样一本正经的大礼令虞帝停了脚:怎么?
臣谢过皇上隆恩,必不负厚爱。
虞帝一晚的气闷被冲散许多,今晚的事也不避讳地带着人去,便是要看曲沉舟能不能跨过心腹这道坎。
聪明的小家伙,他欣慰一笑,俯身摸摸曲沉舟的头顶:朕不会亏待你。
臣妾恳请皇上,将曲沉舟送出宫外,否则恕臣妾不敢受此恩赐。
你说什么?虞帝面色不善,甚至没有让跪在地上的人起身:朕令你打理后宫事务,你这是恃宠而骄,与朕讨价还价?
柳清如目不斜视,并不慌张。
臣妾虽年轻不懂事,却也知道规矩礼仪需得令行禁止。皇上在前朝殚精竭虑,臣妾理应为皇上分忧。
可如今曲司天居于宫中,臣妾便是有起居坐卧的规矩,他也是个特例。
更别说曲司天掌着骁营和金吾卫,若是他有心从中作梗,臣妾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虞帝打断她的话:沉舟不是这样的人,照你说来,难不成谁掌了南衙,谁就在后宫说了算?
柳清如垂目:皇上,曲司天不同于人,若是曲司天窥得天机,自有打算,臣妾有所阻拦,坏了大事,臣妾担待不起。
又或者,皇上可否告知臣妾,何时听从曲司天,何时听从臣妾。
皇上将后宫托付给我,自然是为了后宫安宁,若是扰乱不安,搅扰皇上,臣妾如何心安?
并非臣妾没有容人之量,只是一来曲司天居于宫中本就不合规矩,二来,臣妾不能在后宫言出必行,臣妾不敢担此重任。
见虞帝半晌不语,她的眼中盈起泪光,柔声又开口。
皇上,重明与曲司天之间的龃龉不和众人皆知。若有万一,臣妾难逃被人怀疑。臣妾为皇上无惧揣测,可臣妾有岚儿,不求太多,只求岚儿能在快乐无争中长大。
视线中的衣摆忽然离开榻边,她在心里的一口气还没叹完,已到门口的人沉声问道:清如,你知不知道,因为沉舟住在宫中的事,从前喜兰跟朕大吵大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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