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望见身着祭祀服的男人出现的一刹那,燕离心中翻腾起滔天的巨浪。
难怪与他爱妻同为楚国三大剑手之一的年仲,从一开始表现得这般胜券在握。
今夜的围袭,竟是有着巫庙的身影参与其中。
一霎那,无数道念头电光火石般闪掠过燕离的脑海。
他震骇地惊悉到了一个惊天Y谋落在他们头上。
燕离的一颗心仿如跌入万丈深渊之中。
这是一件经过精心策划,不仅针对于他们父子二人,甚或可能是针对于整个姜氏一族的巨大Y谋。
若今夜仅是年仲出现在此处,燕离尚不敢完全肯定。
但如今连巫庙祭司的身影也出现了,燕离不论多么不愿意相信,也无法否认,今夜的袭击若说没有得到楚留王的首肯,乃至于王室以外的其他势力参与,燕离绝不相信。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爱儿的惊呼声在耳旁彻响。
“父亲!”ρǒ18νΙρ.cιǒùd(po18vip.cloud)
燕离以惊人的定力,止住脚下踉跄的瞬间,他心头便大叫不好。
他运起手中的铜剑,想要挡格,可已经晚了。
那来自巫庙的祭司运起精神控制,令燕离坚若磐石般的心灵出现了刹那的空隙,而作为楚国三大剑手的年仲,又怎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当燕陵的惊喊声落下的一瞬,一股剧痛从燕离的左祭司臂延伸至了肋下。
温热的鲜血洒往空中。
强烈的剧痛,令燕离明白到,年仲这一剑不仅深入他的肋下,且将他左臂的经脉也挑断了。
在这生死关头,燕离展现出一个超卓剑手应有的本色。
他毫不理会鲜血直淌的伤口,而是运起手中的铜剑,施尽生平绝学,手中长剑化作万千精芒,向眼前这可怕的敌手反击而去。
“当当当当!”
兵刃交接的金鸣声响彻密林。
身处场中的年仲,心中一凛。
别看他一开始便一副高高在上,胜券在握的模样。实际上,对于眼前这位传闻中剑技犹在月姬之上的对手,打从一开始,他便打着十二分的精神,从未掉以轻心过。
对方在被他成功废去一臂的情况下,竟还有能力施展如此凌厉可怕的剑术,更是年仲料想不到的。
与他表面上显现的游刃有余不同,实际上他应付得颇为吃力。
不过年仲也明白,燕离此刻所施剑招大开大阖,虽攻势凌厉,但以他现时的状态绝撑不了多久。
不消三四十合,他的剑势必将落下来,届时便是他引颈授首的时刻了。
年仲嘴含冷笑,手中佩剑不断格挡,任由燕离攻个不休。
燕离的情况确如年仲所料。
他以凌厉的攻势,跟年仲交手近三十合后,虽比得年仲节节后退,成功地从年仲的方向将包围圈破开了一个缺口,但便因剧烈的动作而加速了血液的流失。
无需那巫庙祭司出手,他已感觉到阵阵眩晕向他袭来。
燕离的攻势终于出现了颓势。
年仲蓦地大喜。
他苦待的正是这一刻。
长剑击出。
正当年仲将全部的心神放于眼前的燕离之时,一道寒芒从燕离的身后方飞快刺来。
年仲顿时大骇!
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或者说在场所有人,包括巫庙的左祭司在内,全都犯了同样的错误。
那便是忽略掉了燕离与月姬的儿子,燕陵!
这位姜氏的三公子,自幼养尊处优,且据闻不爱习武,剑术平平。
因而打从一开始,身为三大剑手的年仲眼中只有一个前燕太子燕离,根本没有把这位姜氏三公子考虑在内。
然而此刻,燕陵所展现的剑术虽仍显稚嫩,但他出手的时机却拿捏得分毫不差。
甚至比得年仲不得不临时变招。
燕离倏地一声暴喝。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燕离右腕一翻,手中铜剑挥斜而上,一点寒芒立时在年仲的面门爆开。
“啊……”
年仲一声嘶声大喊。
心中又惊又怒。
他避开燕陵的突袭,却被燕离陡然暴起的一剑划中了面门。
鲜血从脸上滚淌而下,不用看亦知道,他此刻的脸上必然狰狞无比。
年仲大吼一声,直至此刻,他方知自己中了计。
他望向燕氏父子的目光,几欲噬人。
“走!”
燕离一声暴喝。
趁着比退年仲的间隙,他当机立断,立即领着爱儿从这唯一的缺口处突围。
“放箭!”
年仲即刻下令。
他身后数十随从立即取出弓箭,向燕氏父子逃走的方向一阵狂S。
但茂密的山林却为父子二人提供了绝佳的遮挡,弓箭手一番轮S无果,令执着布条止血的年仲,面上更加Y云密布。
“追!”
年仲怒喝一声。
为了今夜的围袭,他们付出了巨大代价,方作出如此周密的布置,绝不容许燕氏父子二人能活着回去。
燕陵父子在密林中拼命奔逃。
枝叶荆棘抽打在他们的脸上与身上,不多时,父子俩身上已多出了数不清的小伤口,但他们根本没有时间理会。
漆黑的山林四处亮起了火把。
父子俩骇然惊觉,此次偷袭他们的敌人数量,至少有两万之众。
他们已经埋伏在长留山脉的每一个重要据点,务要将所有姜氏族人赶尽杀绝,不容他们生离。
燕离知道,今趟随行而来的那几百姜氏族人,今夜亦是凶多吉少,可他自己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担心他们了。
年仲那一剑,出手极其狠辣,不仅深处他的左肋,令他血流个不止,更一剑断去他左臂的经脉,令他的左手此生再休想拿剑。
一连数剑,连挑由前方包抄来而来数名敌人后,他感觉到脚下的步伐,逐渐变得越来越沉重。
“父亲!”
爱儿惊惶失措的叫喊声传入耳中,燕离勉力打起精神,喘着粗气,对爱儿说道。
“西北方向约七哩处,有一道瀑布,水流湍急,联通渭河……那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陵儿,你怕不怕死?”
燕陵不明白父亲这个时候问他这话何意,他终究不愧是燕离与月姬之子,一咬牙,喘着气猛然说:“孩儿不怕!”
“好!”
燕离低沉地喘着气,“不怕死,就拼了命往西北方向,只有跳下瀑布,你才有活命的机会!”
燕陵明白过来。
父亲是知他水X极佳,跳下瀑布虽同样可能九死一生,但突围的唯一下场必定是力战而死,既然如此,何不拼死一搏。
渭河连通数大国,只要能逃离楚境,他们便可保住性命。
燕陵随即撕下布条为父亲止血,接着便朝着西北方向,一路战,一路逃。
幸而年仲虽贵为楚国三大剑手,但他长期处于养尊处优的环境,并不太适应漆黑恶劣的密林。
一路上,父子二人面对的皆是那些凶悍的兵将,虽也不容易应付,但比起年仲与那巫庙祭司,总要轻松得多。
父子二人成功往西北方逃离了五六哩。
而此时,他们已是浑身布满血W,接近油尽灯枯的境地,年仲等人也终于追上。
远处传来轰隆的巨响。
那是一道巨大的瀑布,瀑布倾泄而下的声响,竟是如此之巨。
父子二人精神大振,勉力打起精神,再次拼命逃奔。
当终于来到瀑布前时,哪怕这刻疲于奔命,燕陵仍被眼前的瀑布之壮阔彻底震撼。
借着清冷的月色,燕陵清楚看见那是一道高大百丈的巨大瀑布,水流从山崖顶倾泻而下,轰隆隆的巨响震耳欲聋。
燕陵不禁脸色发白。
别说从如此高的高度跳下去能否活命,纵能活命,恐怕也会被倾泻而下的巨大水流砸晕,当场溺毙于潭底。
但时间已不容许燕陵犹豫。
年仲率领大批将士,已比近到了他们数十丈之外。
“陵儿,跳!”
身旁的父亲已掠近身旁,一声竭力的大喝。
燕陵方一个犹豫,一道寒光自数十丈外陡然激S而来。
不好!
燕陵刚升起此念头之际,便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父亲猛然撞开。
下一刻,他就看见父亲被一剑贯穿了肩部,连人带剑地被抛下瀑布。
“父亲!”
燕陵发出一声惊天嘶喊。
年仲身形高瘦,但却膂力惊人,他手的佩剑以可怕的力道从数十丈外远射出,一剑刺穿他父亲的肩膀,还令他跌落瀑布。
燕陵目眦欲裂,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在半空中抱住了父亲那气若游丝的身体。
耳旁尽是轰隆隆的水声和巨响。
当撞击到水面的一霎那,燕陵立即被巨大的反震之力,震得五脏六腑剧痛无比,瞬间昏死过去。
一群人马在瀑布边上立定。
年仲来到瀑布的悬崖边上,借着月色,运极目力,凝望着百丈之下轰隆声响的瀑布水潭,面上阴沉得几欲滴出水来。
“布下天罗地网,竟仍让他们逃了……”
“搜!”
“给本人彻彻底底地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巫庙祭司来到他身后,他凝望下方,那张高深莫测的面孔浮起一抹微笑,淡然说道。
“年大人何须动气,此处高逾百丈,莫说他一个身负重伤的垂死之人跌落下去,便是他身体恢复如初,从如此高的地方跳下,也是十死无生,绝无幸免之理,何况水流如此湍急。”
巫庙祭司的话,令年仲面色稍霁。
但他仍沉着声道:“左祭司勿怪年某多言,燕氏父子二人的生死毕竟事关重大,绝不容有任何闪失,搜寻之事仍需进行。”
“这是自然。”那左祭司微一颌首,淡淡地说道,“搜寻自然还是要的,能找到他们父子二人的尸身,年大人也更好向王上交待。”
“不过此瀑布水流湍急,想必要寻到两人的尸身亦非易事。这样,本人稍后修书一封,将今夜情形尽数告知于王上,还请年大人代劳。”
年仲不由感激道:“如此,便先谢过左祭司。”
“年大人无需客气,这只是左某的份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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