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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受镇上年轻人喜爱,生意自然愈来愈好。

当初他庆幸能在死前出现幻觉看乔竹一眼,孰料幻觉就是幻觉,来得快走得亦快,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又被河水冲走,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结果迷糊间,他好像死死扒住一块飘在河中的木头,再然后就没了记忆。

醒来时,他很茫然,一度以为自己像小说里写的借尸还魂还是怎么,后来才晓得他是被一名好心的渔夫大哥救了回来。

经过十多天的卧床修养,他终于能够一瘸一拐的下床,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得人,他吓了一跳,镜中人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宛如死人,不过好在还是原来的他,只是有点破相,估计是被河水冲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破了左边脸颊,留下一道极深的伤痕,以及腿…有些不方便。

救他的渔夫大哥家里条件不好,所以他身上的伤没来得及医治,对此,渔夫大哥和他家人很是愧疚。明明是他们好心救了自己,到最后还反过来觉得愧疚自己,面对这样善良淳朴的人,乔笙心里岂是感动两个字,他等身体稍稍少些,就告别了这家人,他们生活已经很艰苦,他若继续留着,只会是个负担,所以他谎称要回家了。

家?

那是他从小到大的渴望,后来他也的确有了自己的家,但他却回不去,现在的他,在陆家人眼里大概就是个死人,所以得到这样的结局,上天待他真是不错,或许等几年或十几年后,他就可以偷偷回到南江市,再见女儿和乔竹一面,再吃一次宋姨做的饭,听听楚叔的唠叨。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他一直坚信。

从渔夫家离开,他来到最近的城镇,是一个河边小镇,离南江市大约七个多小时的车程,得知这点后,他惊愕不已,被水一冲竟冲走这么远,而且还没翘辫子,不得不说真是祖坟冒青烟,虽然他不知道自家祖坟在那里。

他本想先找份工作,结果很多地方见他是个瘸子不说,又没有身份证明,都纷纷婉拒,最后还是殡仪馆找到一份工作,每日负责整理骨灰盒,包吃包住每个月工资一千一百元。

第一月拿到钱的那天晚上,他蒙在被子里默默哭了大半宿,他多想拿着这些钱带满满出去玩,给她买玩具,可这些于他都是梦。第二天,他拿出伍佰元打算趁下午不上班的时候去趟渔夫家里,而其余的被他小心翼翼把钱存在一个布包里,等再多存一点,他就借同事身份证寄回去。

然而这份工作仅仅做了大约六个月多,就没做了,因为他看到一条墙壁广告,镇上裁缝铺子的老板要举家搬进城里,现在急转铺子,他想了几天,还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找上老板。很显然,价格不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就在他死心之际,老板竟然看中他手腕链子上的那块玉,这玩意很普通,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老板似乎很喜欢,提议让他拿这个做抵押,等赚够钱再拿钱换回去。

乔笙没有同意,再普通都是父母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他不可能用作抵押。

老板见他实在不愿意也就罢了。

结果第二天,乔笙又带够钱上门,将铺子拿了下来,钱是他厚着脸皮管同事借来的。于是,铺子算是顺利盘下来,他也算彻底在江阳镇安定下来,但很可惜,那根项链他没有抵押给老板,却在某一天莫名其妙的丢了。

接手初期铺子里的生意不咋地,最多勉强一日三餐不愁,后来乔笙想到这背后是一所职高校,平时下课放学,学校里的女学生都喜欢来这边逛,他琢磨几天后,狠下心花了点钱将铺子稍加装修,做回老本行,一半做衣服一半卖首饰,这样一来生意果然渐渐好起来,不仅还了同事的钱,现在还存上一点点钱,日子算是过得不错,当然除去每晚的辗转失眠。

这期间内,他不是没想过回去,那怕回去偷偷看一眼也是好的,可是一想到回去可能会被陆景城知道,他便又只得忍下心中的浓浓思念,打消念头,告诉自己再忍忍,再忍忍,这一忍便是一年过去。

八月依旧是炎热燥闷的月份,然而江阳镇依河而建,三面靠山,早晚微凉,中午也就热一阵子,所以整个夏天比起在南江市的夏天,真是舒服惬意太多。

打扫完卫生,乔笙从桌上抓起一个馒头,边啃边下了楼,刚打开门就看到隔壁的米粉店坐满人,甚至有的人搬凳子坐在自己店门口。

米粉店老板是一名四十上下姓刘的中年妇女,为人十分热情,是这条街出了名的大好人,曾经多次热情的给乔笙介绍对象,都被乔笙婉言谢绝,她男人死了十多年人,她一个人拉扯大一个孩子同时,还要供养男人的妹妹上大学,现在男人的妹妹大学毕业在城里找到份好工作,儿子也考上大学,她算是熬到了头。

“乔笙啊,这边没地方坐了,我就让他们在你家门口坐着等位置。”老板娘一脸歉意地说道。

“没事,生意好是好事,”乔笙淡淡一笑:“刘姐,给我弄三两牛肉粉。”她家生意只要逢赶集都很好,味道好,分量足,吃的人自然多,就连乔笙自己都是经常吃她家米粉打发肚子。

老板娘口里应好,手中活可没停下:“不算生意好,都是来凑热闹的。”

“热闹?什么热闹?”现在刚开门,没什么人来,乔笙也搬个凳子出来,悠悠然的坐在门口。

老板娘笑:“听说今天省里有当官的要路过江阳镇,一大早国道两边就站满了警察。”

“哦。”乔笙瞬间失去兴趣,他还以为什么热闹呢。

旁边抽烟的中年男子接过话道:“是省纪委书记和市里的什么局长,好像是沿着南江市的南江和一路过来的,每路过一个地方都要察看下当地的民风民情。”

南江市…

乔笙微微眯了下眼:“呵,兴师动众的微服私访,也不知道做给谁看,真难为这些当官的吃饱撑着没事做。”说完这话,乔笙自个先是一笑,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愤世嫉俗。

男子却一副高深莫测的吐出烟圈,神秘兮兮道:“这话你就说错了,那位局长破过一件不得了的案子,后来又极力参与打/黑,好像什么家族倒霉被他给整治了,到现在人还在蹲里面呢,反正这位局长应该差不多那去。”

敢情这位大叔真实身份是地下工作分子?乔笙笑着吞下最后口馒头,慢慢道:“大叔,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内情?”

男子得意地扫他一眼:“你还别信,我侄子在城里做记者,这些都是他私底下偷偷给我们说的,他还说……”一听还有下文,周围人顿时围上去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乔笙慵懒地叹了口气,远离城市的喧嚣和嘈杂,这样的日子简单惬意。乔竹,满满,此刻的你们在做什么……

“给,端着。”

老板娘将一碗红辣辣的牛肉米粉递到乔笙面前,上面还撒着切碎的翠绿葱花,看起来真是诱人食欲。乔笙眉眼弯弯的接过碗,顺便掏了五元给她道:“牛肉真多,刘姐你真好。”

老板娘推了回去没有收钱,取笑道:“吃再多肉,都不见你长肉,你就是吃闷心食。”

乔笙哈哈笑了一声,默默吃起碗里的粉,没再说什么。

快中午的时候,店门口没什么人,听说都去街口守着去了,就连隔壁老板娘都关铺子带伙计去看了,像这种小镇别说省里的,就算市里当官都难得来一次,也难怪大家这样激动好奇。

乔笙没有去凑热闹,而是留在铺子里赶做顾客订的衣服,他喜欢踩缝纫机走线的感觉,这让他能够静下心全神贯注的做一件事,什么都不再想,其实生命就如针脚,不急不慢的穿透布料留下痕迹,而生命亦是在不急不慢中一点一滴逝去,在逝去的生命里留下了或悲或喜,或苦或乐的感受,不同的是等裁缝师停止时,是一件崭新衣服的诞生,而生命停止时,人便是死了。

没过多久,老板娘兴高采烈的回来了,那模样就好似人家领导亲□问过她般。

“乔笙,真可惜你没去。”老板娘不急着开门,反而在乔笙店里坐下歇息。

乔笙起身为她倒了杯水,微笑问道:“真看到了?”

“看到了。”老板娘惋惜的叹口气:“可惜我生的不是闺女,不然让闺女嫁给那位局长。”

乔笙抿唇淡淡笑了笑,心道就算你生得闺女,人家也不一定会娶啊。

老板娘还沉浸在刚才的见面中,笑呵呵道:“长得可真好看,声音也好听,就和电视里的人一样,如果倒退二十年,我一定追上去了。”

“那你怎么不多看会儿?指不准局长家里差厨师,让你去他家做厨师。”乔笙打趣道。

“要厨师也该是天香楼的厨师,镇长带着他们去了天香楼吃饭。”老板娘喝了口水,起身道:“这鬼天气一到中午就热死人,我回去睡会午觉,乔笙你也休息休息吧,别那么拼命,钱挣不完的。”

“我知道,刘姐。”乔笙抬头,笑着应了一声。

☆、四二章

天香楼是镇上唯一的两层酒楼,尽管如此装修摆设依然一般般,但打扫得十分干净,楼上楼下格外清静,显然是提前做过准备。

楼上某包房的一张大圆桌坐满了人,阮岫坐在靠窗的位置,他就像一名谦谦君子般,礼貌的应对着各方招呼问候,话虽不多,其存在却不容人忽视。

也不知话题怎么就聊到孩子身上,和阮岫一行的某妇女捂嘴对身边之人笑道:“你是没见过阮局家的小千金满满,那才叫一个古灵精怪,别看她才五岁,却跟个小管家婆一样,把阮局管得是密不透风,喝酒要管,抽烟要管,去外地也要先报备,就在前不久还引发一起轰动整个局的事。”

桌上不明就以的人来了兴趣,纷纷伸长脖子等着下文:“什么事?”

“哈哈,满满不喜欢阮局与身边有女人,就算是工作,身边也必须有王警官守着,说什么不得和女的眉来眼去。就在前不久某一桩案件在破案后,当事家属的女儿对阮局有意思,每日一爱心汤准时亲自送到局里,结果王警官不小心说漏嘴被满满知道了,这不正是暑假么,满满就带着她奶奶早早来到局里,等那姑娘前脚刚走进局里,她后脚就拉着她奶奶跑上去很有礼貌的说了三件事,就把人家姑娘活生生给吓跑,再也不敢送汤来局里。”

有人急道:“那三件?”

妇女忍住笑道:“满满走上前很礼貌地开了口,阿姨你好,我叫阮昭满,是你心上人阮岫的宝贝女儿,我知道你喜欢我爸爸,我也很高兴有个漂亮阿姨做妈妈,可是我爸爸曾经说他只喜欢演电视的甄婧,而且每天下班回到家都要对着墙上画像看很久,你就是她吗?可为什么你们长得一点都不像。人家姑娘听后登时脸红了个透,尴尬地说不是。这是第一件。”

“得到人家姑娘的否认,满满反过来乖巧懂事的安慰那姑娘,不是也没关系,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我奶奶,奶奶喜欢孙子不喜欢孙女,所以奶奶一直不喜欢我,她选儿媳妇有个条件,就是要屁股大,奶奶说屁股大一定生儿子。可是我看阿姨好瘦,阿姨愿意为我爸爸变成胖胖的、肉呼呼的、能生儿子的女人吗?这回,把人家姑娘直接给弄哑住。”

席间,已经有人捧腹笑起来,就在那妇女准备说第三件事时,阮岫端起手中的酒杯,温和的打断道:“让各位见笑了,她是被我宠得没边,才会如此口无遮拦。今天不谈这些,先吃饭吧,吃完饭到镇政府看看,晚上还要回市里。”

阮岫一开口,众人自然停下话题,开始动筷子的动筷子,喝酒的喝酒。

最近熬夜太多,阮岫实在没什么胃口,赶着清淡的菜色吃了几口,便放筷子说出去转转,他身边的人都已习惯,只有江阳镇几位诚惶诚恐的问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阮岫没有走远,而是站在阳台上看着下面来往的人群,静静地抽着烟。这次省里安排人下到各镇各县考察,他不过是借个方便,想沿路看看有没有机会找到点线索,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但心底那一丝期望从没断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乔笙……

“乔笙!” 正想着,忽然一道身影映入眼帘,阮岫忍不住惊呼出声,单手一撑,不管不顾的直接从阳台上跳了去。

那似曾熟悉的身影,会不会就是他?

阮岫快步追上去,一把拽住那人:“乔笙?!”

那人猝不及防地被他这样一抓,手中袋子顿时掉落到地,袋里的青枣滚落一地。看着一地的青枣,那人微皱了下眉头:“警官,有什么事吗?”

清秀的面孔,陌生的声音,却不是他的乔笙。尽管这一年里,像这种惊喜后失望的痛他没少承受过,但直到此刻他还是感觉疼痛无比,苦涩道:“对不起,认错人了。”边说着,他边蹲下将地上青枣一一捡起。

“没事。”那人笑了笑,跟着蹲下:“这个人一定对警官很重要吧?”

“唔,很重要。”重要如命。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样无价宝,而乔笙和满满就是他的无价宝。

那人道:“呵呵,只要有心,我相信一定会找到。”

“谢谢。”

就在阮岫蹲下去的同时,街对面一道身影慢慢走过,他走得并不快,若仔细看去,便能发现其实他腿脚不大灵活,微微有点一瘸一拐的味道。

……

等捡完地上青枣,一辆桑塔纳在他们身边停下,随即从车里探出一名中年男子,一脸不悦道:“小马啊,不是叔叔总要说你,让你买点东西都要这么久,你说我怎么能放心将敏敏托付给你。快上车快上车,现在动身回市里。”

唤作小马的男子连连点头,冲着阮岫腼腆一笑就上了车,而阮岫一直则在打量中年男子,确切地说是打量男子的脖子,那里用红绳子串着一块拇指大小的灰绿色玉,尽管玉上有条裂纹,但仍给人一股温暖之感,他曾经见过一块一模一样的玉…然而不等他上前询问,桑塔纳已经从他面前飞驰而过。

阮岫俊眉皱起,原地犹豫三秒,还是决定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当即打电话让司机送车钥匙下来,又想到刚才男子说的回市里,忙拨通交警大队好友王鸣的电话,告诉了车牌号码和大概情况,让王鸣帮忙拦截主这辆桑塔纳。跟着司机一路下来的还有纪委,阮岫此刻没时间解释那么多,就说了句有点私事需要处理,有什么问题回去再说。对于阮岫的半途走人,纪委没说什么,只交代司机开车慢点,说阮岫刚才席间喝了几杯,别让他冲动行事什么的。

这都扯得哪跟哪!阮岫哭笑不得的摇头,拉着司机就走,这纪委没什么特别爱好,就特喜欢教育人,如果让他说下去,不知道念叨到哪儿去。

也不知道是自个司机开得太快,还是已经错过,反正等他们赶到进城的收费站时,那辆桑塔纳竟然毫无踪影。

王鸣走过来,悄声问道:“阿岫,你是不是又在办什么秘密案子?”

被好友一问,阮岫有些歉意地摸出烟,递了一支过去:“不好意思,让你兴师动众了,这回是我自己一点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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