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浓咸,并难以入口。
雨季已过,口渴的人期望着冬天的第一场雪。无论地上河抑或地下水,森林赖以扎根的土壤,均一点点地被侵蚀,盐化。开始有人三三两两地背井离乡,往大陆的东面迁徙,那里传说有存在了近千年的暖洲――爱尔兰斯之泪,即使它干涸,再往北走,永恒冰原内的万年玄冰也可解渴。
淡水资源的缺乏,令人类的家畜接二连三地倒下,或是渴死。即使是雨云带来的为数不多的降水,仍带着一股淡淡的咸味,盐之桩的污染扩散了。但接到的雨水仍可将就喝,只是喝完之后,矿物盐会造成身体局部的脱水,同时微量元素摄取过多,令人眼袋浮肿,行动不便,全身脱力,终日喉嗓干燥,火辣。
他们越过荒芜的花海平原,朝永恒冰川绵延万里的路走去,中转站便是奥德赛。
川枫跟在迁徙的大部队的最末尾,每一天都有人痛苦地朝他伸出浮肿的手,期待他的救赎,他总是温柔地为饥渴交迫的难民们端起一个碗。
破烂的陶碗经过他的手,便涌现漫漫的一碗清泉,交到难民手中,被他们争抢着一饮而尽,接着更多的索要围了上来,他只得不断地在这旅途中交出装满水的容器,又接过空空如也的各种罐子。
“还有多久到奥德赛?”他朝衣不蔽体的一名农夫问道,同时微感力有不继,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在秋日毒辣的行程中,脑中一阵晕眩。
“快了,还有三天……”农夫诚恳地答道,满是污泥的脏手,扶着衣服洁净的剑士在队伍的最后缓慢向前。
“两三天?”兰迪斯望向罗曼。
罗曼重重地点头道“届时将有无数的难民要经过这里,或许他们会穿过永恒冰原到废弃的雪兰古城去……”
“或许在奥德赛扎根”骑士提醒了罗曼一句,后者略有尴尬。
“阁下,兰迪斯卿”罗曼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奥德赛的情况您很清楚……”
“辰那里还有一笔钱,大约一百多万金币”兰迪斯不顾罗曼愕然望向他的目光“这笔钱安置他们一个冬天应该足够了”
“他会……愿意么?”罗曼迟疑道“这不太”
“他会愿意的”兰迪斯转身出了王宫,留给亲王一个背影。
兰迪斯沿着长街缓缓走着,秋风萧瑟,该把他们的床铺垫厚点了,骑士心想,他看到自己家门口排着的长龙,皱起了眉头。
已经来了这么多?兰迪斯心想,从那些嘴唇干裂起泡,双眼浮肿的人身边挤进自己的家门,同时不忘友好地朝他们微笑,点头致礼。
辰做了一场噩梦,身体虚弱了不少,脸色更苍白了。他裹紧了身上风衣,餐桌被他和黑风搬出院内,学徒小心地研磨着几种矿粉,桌上摊着一本古老破旧的,书页发黄的炼金手册,对照着分量添进一个水缸大的坩埚里。
兰迪斯哭笑不得地看着一只火焰晶灵被辰关在融点颇高的钢笼内,并不安分地左冲右突,试图挣脱这束缚,黑风则手执一把超长的木勺,不断搅拌着坩埚里的药物。
“知道了”辰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你说怎样就怎样”
没有意料中的大吵大闹,坩埚贯顶,药汤浇头,顺带着问候十八代直属亲戚,这令骑士多少有点不自在,他想试探着说点什么,辰又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
“过来帮我切这个”他扔过一把银刀和一大捆药草,拉开椅子让兰迪斯坐下。
兰迪斯笨手笨脚地用刀柄挤压草根,以便它平扁不占位置,辰转头看着他,正要讥笑几句,却被骑士的侧脸吸引住了。
他专心致志地做着学徒交代的事,手指小心地捏着银刀柄,英气的深红色眉毛与棕褐双眼,在阳光斜斜的照射下似乎蒙了一层梦境般的雾气。厚重的唇线转折而坚硬,如大理石雕刻出的男性面容令辰沉迷。
“怎么了?”兰迪斯转过头笑道。
“傻笑什么”辰回过神来,“唔……”他要推开兰迪斯凑过来的吻,脸唰一下便红了。
“都看着呢!你这只种马!”辰气急败坏地诅咒道,满脸通红不敢抬头看黑风与庭院外守候良久的病人们。
“你是我的辰,他们都看着我和我的辰呢”兰迪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就像在说一件心爱的宝贝般自然,又转过头去专注地切他的药草。
黑风搅拌坩埚直至两手脱力,换上兰迪斯,坩埚中的药熬炼完,在短短几分钟内被分清,他们又放进新的药材,兰迪斯肩膀酸痛,黑风又接过搅拌勺的勺柄,如是连着三次,天已全黑,门口聚集的人群才逐渐散去。
第二日乌云密布,天空降下腥臭的小雨,兰迪斯站在院前的回廊上,仰头看着那微带红色的雨水。
辰的配方已传开去,熬药场地从他们的院子挪到城门,坩埚也被兰迪斯的部下搬走,他只是浑身乏力地坐在餐桌旁,周围萦绕着一股自然的腥气,食之无味地草草结束了早餐,兰迪斯又被王宫传唤走了。
当然他们的财产也被罗曼派来的士兵搬走,辰甚至懒得多看一眼。
兰迪斯或许想不通自己的扈从何时变得如此慷慨,但辰心中另有算盘。手中还有兰迪斯的金卡,那张金卡他可是见足了威力,小悦随手在香格里拉亮一亮,马戏团便连吃带拿地坑走千语家不少好东西。
天灰蒙蒙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他等了许久,不见兰迪斯归家,派黑风前往王宫找人,但得到的回报则是:兰迪斯被派去城外了。
辰颇为不耐地拧起眉毛,戴上羽帽,便要出门。
“兰迪斯阁下让您不要出去,这种天气容易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