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二弟!”
闻风亭转过身来,眼睛马上红了,几大步跑到石狮跟前――“大哥!”
石狮脸色没有多大改变,心中却是高兴的。
问候之后,闻风亭急切地问:“大哥,小竹不见了是真的吗?我看见皇榜时差点吓晕过去――他不是和你在一起的吗?”
石狮沉默了一下,说:“我将他赶回听风楼……上次围剿的海盗余党趁机抓走了他。”
闻风亭愣住了,像没听懂一样,重复道:“赶回听风楼?”
石狮点点头,表情懊悔,“我看见他与其他女子幽会,便把他……”
“你说什么?!”闻风亭像只幼仔被伤害的母猫一样,张牙舞爪地揪住石狮的衣领:“你答应过他什么?我以为你已经受到教训了,才把小竹留给你――可是你对他做了什么?!你竟然说他与人幽会?你是瞎子还是笨蛋?你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吗?!”
周飒连忙从后面抱住闻风亭,柔声安慰:“好了亭儿,冷静一点,咱们是来帮忙找小竹的;大家先打起来还怎么找人?一切等找到小竹再说。”
爱人的沉稳渐渐让闻风亭安静下来,他转身靠在周飒肩头,带着哭音说:“哥,我把他带回去做什么,我把他带回去做什么啊!若不是我认养了他,他何必受这些苦!我还不如杀了他!”
周飒温柔安慰着怀中的青年,看见石狮一脸颓丧,完全没了与自己对峙时的气势,也有些同情他。
“石狮,你何以在皇榜上称小竹为‘竹儿’?改做闻竹不是机会更大些?”
石狮皱眉道:“不行,天下名字有竹的人何其多,但若我写了闻竹,不是等于昭告天下,只有名叫闻竹的人与我有莫大关系?画像中的容貌并不是谁都会永远记着,可姓名却是极好记忆的,倘若……倘若竹儿以后并不打算在我身边,那岂不是让他永不得安宁?”
听见石狮的话,周飒心中一切都明t了,他叹了口气,又问:“那你回到千岛……”
石狮淡淡回应:“我不能再让竹儿有机会遇到一点点危险;若他……愿意陪在我身边,我要给他最好的――我要做回千岛最有权势的人,用一切方法来保护他!”
闻风亭听见石狮的话,终于转过头看向他,“大哥,你为什么总是事后才想到要对他好呢?”
石狮怔怔的,半晌之后,才轻叹:“因为我太过自负,不到一败涂地,不会知道自己错得厉害。”
闻风亭有些心酸,气也消了;他拉住石狮的手,语气软了下来:“小竹那么善良,等找到他,好好跟他道歉,他一定会原谅你的;哥联系了很多人脉,明天,我们与你一起去找他。”
虽然有周飒的帮忙,还有闻风亭的鼓励,可他们在崴嵬皇帝的默许下将整个崴嵬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小竹。
周飒的人、石狮的部下,拿着画像在各个官道大路口盘查。可一个月过去了,任然没有小竹的音讯。
石狮骑在马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城门;闻风亭跟在旁边,心中很难过,他日日陪石狮在这,一等就是一整天,虽然自己不愿相信,可心中隐隐有了不安的预感。
“大哥,快日落了,再一会儿城门就关了,雪下得这么大,咱们回去吧,有消息士兵会来通报的。”
石狮没有开口,只是摇了摇头,依旧盯着那列还排了不少的想入城的队伍。
就算快天黑了,城门边的侍卫也不敢松懈,一个一个对照画像盘查进城的人――说实在的,要真有画里那么漂亮的人,就算没有画像自己也会留意的。
这一个月,入城的不都是些普通人么,不就像眼前这一个商队――不是粗壮的年轻小伙,就是还算斯文的中年人,顶多还有遮着面纱的――
“你,等一下!”
侍卫喊住差点漏过的一架马车,商队管事赶紧折回来,恭谨地问:“官爷,有什么事吗?”
侍卫打量着马车后头不知醒着还是睡着的蒙面人问道:“这是什么人?干什么蒙着脸?”
管事赶紧回话:“这是我队里头的伙计,因为染了风寒,所以才将脸蒙上。”在没有证实前,他也不敢将少年自己说的身份讲出来。
侍卫看了看缩成一团的人,对管事的说:“掀了面纱!”
“是、是!”管事连忙揭开了那人的面纱――
是倒是个十来岁的男孩,但昏睡着,额头上有道长长的疤痕,整个人看起来又脏又瘦弱――与画像中明艳照人的“竹儿”相差的太远。
“走吧。”侍卫摇摇头,翻了个白眼――自己第一眼怎么会觉得那人露出的半张脸看起来很有风情呢?
见没有生出祸端,管事世故的谄笑着:“哎,谢了,官爷!”说着草草为小竹系上面纱,吩咐车队继续前进。
可才一转头,却见眼前忽然有黑影一闪――一个人掠过了自己。
侍卫看见石狮施展轻功跃过来,连忙上前禀报:“王爷,小的看错了,并不是画像中人。惊扰王爷了。”
石狮却不理会他,径自走到马车前――他紧张得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
几乎颤抖着伸出手,石狮揭开了昏睡的人儿脸上的面纱――
看清人儿的脸的瞬间,石狮立即红了眼眶!
他颤抖着伸出手,像对待无价之宝一样轻轻抱起沉睡的人儿;当感受到宝贝终于在怀中时,他露出了失而复得的微笑。
“竹儿,宝贝,我终于找着你了。”
幸福
第十五章
外面的大雪纷纷扬扬,偶尔有树枝啪一声被雪压断。
志远王爷的卧室中却温暖如春;角落里燃着取暖的铜炉,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雕花大床外层垂挂着夹层的暖帘,床上垫着软软的棉被,床沿铺了整块的白虎皮。
小竹躺在床上,身子与长发都被洗干净了,身上穿着白色的丝质单衣;气息微弱。
石狮坐在床边的圆凳上,紧紧握着小竹的手,不敢转开一下视线。
外间坐着韩杰和两个御医,还有闻风亭、周飒、单子扬和左凌。
屋子很暖,气氛却很冷。
这十来天,小竹一直昏睡,情况忽好忽坏,在鬼门关出入了数次。
明明昨天还能咽下一点药汁――今天却又只有出的气,不见进的气了。
刚刚找回小竹时,石狮马上派人找来韩杰,韩大夫说的第一句话是“已死大半”,但还是尽力救治;血蟾丸,多少显贵欲求一粒而不得,这十天内,周飒命人送来了百来颗;石狮自己更是耗费多年内力,日日输功维系住小竹一丝心脉。
刚刚因为找到小竹而雀跃的志远王府,再一次陷入愁云惨雾。
今日,韩杰有预感再不想办法小竹就救不回来了,于是铤而走险,用银针打入小竹周身大穴,希望能借刺激唤回他的意识。
这时韩杰已运针结束,大家退到帘外,给两人留一点有可能是最后的宝贵时间。
石狮将小竹的手凑到嘴边轻轻吻着。
“宝贝儿,快醒醒……”
只这一句,石狮就已悲从中来,几乎哽咽。
“你是我的竹儿,像根小竹子般的竹儿,看上去那么纤细柔弱,却偏偏是折不断的性子,那么多的事都过来了,这次也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石狮深情地看着小竹,一点点回忆涌上心头,“我不该喜欢你的。我性子狠毒,只要得不到,就要毁了它――我的喜欢总是在伤害你。我以前不懂,为什么我明明是在□你,让你明白你属于我的时候,子扬和二弟却对我说了一模一样的话――他们说‘你还不如杀了他’……我如今懂了,我简直比杀了你更残忍。”
“我去看过珊珊了,我将她和她喜欢的人葬在一起――我以前不懂什么叫‘生未同寝、死同穴’――我如今懂了――若叫我选,一个人活着,我也宁可与你一同死去。”
“我总是不懂你的眼睛里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哀愁――我现在懂了,你以为我还深爱珊珊对不对?小傻瓜,我那时不过是个蠢小子,人生第一次的挫折就当成天大的事――我只是不甘心啊。”
“我以前常常想,为什么特别喜欢你?因为你漂亮吗?因为你聪明吗?因为你对我一心一意吗?我不懂,我拼命想找到答案,我以为只有有了答案,我才有理由相信自己是爱你的――可是我现在懂了,答案什么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就是爱上你这个小傻瓜了呀。”
石狮仰起脸,将快要决堤的泪水咽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又微笑着说:“你喜欢锦儿,是吗?我没有让人碰她,她现在在王府里呢,只要你醒过来……她还是冰清玉洁的小姑娘,只要你醒过来,还是可以娶她的……”
“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不求了,你想做什么我都帮你达成,你有什么心愿我都替你完成;你不是喜欢膳食么,我还给你管志远的所有食材和酒楼;你可以和锦儿住在府里,也可以……也可以住到任何你喜欢的地方――只要让我知道你活着,只要每年回来让我见上一面……别的,我什么都不求了。”
一生叱咤风云,二十岁前做过千岛国最有手段、最有权势的王爷,领过兵打过战;二十岁后为所欲为,是三个国家里最有名的海盗,手下商号遍及天下――是千岛最嚣张有野心的人。
石狮此时,心里却真心诚意只有一句――什么都不求了。
“你知道吗,你在鬼狮子种的土豆全长出来了;今年的雪很大,可是那些小芽很精神……管家费了好大力气把它们都移植过来了――专门养在屋子里,如果你醒过来,再过不久就能见到它们开花了……”
石狮絮絮叨叨的说着些小事,大家在外间沉默着;闻风亭听着石狮的自言自语,早已忍不住捂着嘴哭起来――小竹,你醒来吧,我说过的,若让大哥爱上你,你便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竹儿,我想再来一次,你再躲进树里,我再在院里练剑,这一次我一定先找到你;我们再来一次,我再带你去玩,教你很多事,你不必再躲在我身后,咱们比肩而立、御风而行;我们重来一次,让我掠过杖责你、惩罚你的事,我夜夜拥着你入睡,天天陪着你领略山川风光;我们再来一次,我从一开始就会告诉你,我石狮这辈子只爱一人,那就是你……竹儿……”
压抑多时的眼泪终于滚滚而下,“竹儿,再给我一次机会,你喜欢,我们就一直走下去;你倦了,我就放你离开……竹儿,我真的很想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