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翎真想当众抽他一耳光,哪里晓得山匪头头忽然从边上冒出头,又吓得心惊肉跳。
山匪头头的苍白面色,正在渐渐回血:大嫂回来就好了,吓死弟兄们。他往寨门一瞧,问越行锋,大哥,不是跟阿明他们送货去么,怎么回得这么早?
终于绕回正事,沈翎也不顾上称谓问题,回头看某人的眼神,察不出半点着急的意味。
越行锋搂了搂沈翎,语气悠悠然:我们要赶着去个地方,回来收拾了东西就走。你们也出去熘达个几天,最好过个十天半个月再回来。
沈翎总算弄明白越行锋执意回山寨的真正原因,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没带钱,而是拐回来吱一声,让众人出去避避风头,以免遭波及。但看山匪头头的样子,好像不太好煳弄。
山匪头头露出凶狠眼光,往胸口刀疤上勐地一拍:大哥,你说!是不是那些个狗娘养的又找你和嫂子麻烦!说出来是谁,我和弟兄们这就去灭了他们!
越行锋笑眯着眼:狗娘养的都在狗窝里待着,只有没娘的狗才出来乱咬人。你们放心,我在城里看了榜文,担心最近官府抓得紧,要是因为过去的事为难你们,那可不上算。
官府过去也没少为难我们,没必要走,再说了大哥,我们这么大群人,上哪儿都惹眼,还是待在寨子里好些。山匪头头看向周遭数十弟兄。
这个好办,你们去常山避一避。越行锋答得不带犹豫,顺带让沈翎去房里取了封信。
从立柜里取出信件,沈翎瞄一眼上边的名字:岳逸。
诶,这不就是当日在夕照楼断指的那个常山派掌门么?越行锋什么时候跟他勾搭上了?不过以常山派的低调做派,加上掌门女婿的官家家室,窝几个从良的山匪的确很合适。
越行锋把信交给山匪头头:拿着去,过半个月再回来。
山匪头头目色复杂,攥着信问:大哥,你说实话,是不是有人为难你和大嫂!
大嫂你个大爷!沈翎暗暗骂了几十回,却道这个山匪头头还算有点眼光,不愧是许州城外最彪悍的地头蛇,竟然连越行锋的账也不买。够骨气!
刚想到这里,就见越行锋抽出两指点戳而去。飞快的手法,在瞬间拂过山匪头头胸前几处大穴,没等他反应过来,越行锋已收势。
大哥,你这是山匪头头刚回血的面色又白了。
这是常山派的点穴手法,要是你不能在五日内见着岳逸,估计你一身武艺就得废了。
大哥,你真的有人为难你和大嫂!山匪头头随时随地勐抓重点。
沈翎感动得泪流满面,仗义每多屠狗辈人都快被废了,居然还念着无良大哥。难得。
越行锋笑了笑:快带人走吧,免得朝廷来抓人凑数。
*
收拾好细软,沈翎随越行锋一人一骑出了山寨,由后山绕路离开。
途中,越行锋叹道:接下来的日子,可能比较辛苦,可能有上顿没下顿,搞不好日日夜夜餐风露宿,你可得有点准备。
沈翎干笑道:呵呵,之前也没好到哪里去。
越行锋一个倾身,单臂揽过他脑袋,飞也似地一吻:是吗?
两天才逃了百里,真怀疑某人逃命是假,踏青为真。说什么跑路要讲究方法,什么一味逃远反而更易被擒,要出其不意什么什么一堆歪理!
沈翎只知道,在这两日里,越行锋很认真地实践了餐风露宿的预言,害得他在草堆里怎么也睡不着,搞得白日精神恍惚,在马背上摇摇欲坠,最终与他同乘一骑。
嗯,这才是越行锋的目的:时时刻刻不浪费、不松懈。
也许因为适应,第三夜勉强睡了一个时辰,沈翎的精神好了许多,连去茶摊也能帮着点东西,只是一坐下来又困得要死。
越行锋看他伏桌打瞌睡:要不,今晚我们早点歇息?
沈翎斜起眼角,有气无力地瞪他:找个屋子睡是会死么?
越行锋点点头:嗯。
跟他说话迟早会被气死,沈翎脑袋一歪,又趴下去补眠。只是头一沾手背,就见茶摊老板捧着东西过来:煮面挺快的。嘀咕一句,伸手去拿筷子。
不是面。越行锋将他按住,看来有人留东西给你。
荒郊野外的,你少开玩笑话音未落,一个木头长盒摆在眼前。
茶摊老板道:五日前有位客官把此盒留在小摊,说是一定要亲手交给公子。
沈翎一瞥盒子,顿时惊得半醒:五日前?
见老板点头肯定,沈翎仍是稀里煳涂。话说五日前,他不是还在山寨么?究竟是那位神人先知他会来此处,还留了这样东西。
这盒子眼熟,貌似自己也有一个,好像扔了。
坐对面的越行锋又问了老板几句,但老板皆是一问三不知,干巴巴答了几句便走。
沈翎摸着盒子,带着几分起床气:上好的黄梨木,这边角磨的,至少十年了
打开看看。越行锋一手夺过木盒,小心脱开银销。
什么东西这是这是!沈翎彻底清醒,两颗眼珠子瞪得老大。
不就是一支紫毫笔,值得惊成这样?越行锋捏起笔杆,细细端看。
孩童用笔,精致小巧。绕一周,见笔端歪歪扭扭刻着一个字:翎。
越行锋指给他看:你的笔。
沈翎斜过身子一看,觉得膝头有点软,眼里的神色从惊讶到惊骇,只在瞬息之间。
巴陵的某夜,曾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你以前见过我,现在却忘了
越行锋见他面色有异:不是好事?
我想起来了沈翎的声音有些干涩,十年前,我曾与朝中众多官员之子一同参选皇子伴读,后来,我落选了。
这很正常。然后呢?
落选的人,都会得到这支紫毫兔尖。有个一同落选的嫌他的笔不好,我嫌他烦,就把自己的跟他换了。脑海中翻腾出幼时之景,沈翎记起那人的模样,不禁扶额,这种小事,我哪里会记得?没两年,我就把那支笔弄丢了居然是他。
是谁?
柴廷的长子,柴石州。沈翎一捶桌子,我怎么就没想起他姓柴!
原来如此。对于某些事,越行锋顿时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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