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竹楼边上就是水潭,沈翎懒得去井里拎水,直接走到水边,舀了满满一盆水。后来又气不过,干脆当场脱了鞋袜,光脚在盆里一顿乱踩:让你洗脸!让你洗脸!看你用洗脚水洗脸,哼!
心满意足地穿鞋回去,若无其事地端盆上楼。哪知眼前金光一闪,沈翎脚底一滑,扑通几声滚下木阶。如此也就罢了,偏偏那盆水被掀上了天,洗脚水倾倒就泼一脸。
沈翎艰难起身,勐地吐掉几口水,往竹楼上瞧了一眼:这么大动静,也不知道出来扶!
没时间多作抱怨,方才那罪魁祸首已飘在眼前,是一只香引蝶。
不对!一只、两只、三只整整十只!
想起白日越行锋所言的吸食气血,又想起那青衣姑娘的斑斑白发,沈翎吓得嵴背发凉,看着香引蝶扑上来,直想拿铜盆把它们统统敲死。只可惜它们值钱啊,敲死了它们,花冬青准得把他敲死。
沈翎哭丧着脸:各位,能不吸我的血么?我又不姓花。
说也奇怪,沈翎一开口,那些香引蝶居然全都听话地退开,绕飞在他身侧。
你果然是。清幽的声音,在夜里显得阴冷。
你来干什么?沈翎回头瞧见花冬青,看她依然穿着白日里那身衣衫。
我问你,花南荛是你什么人?花冬青拂手一个兰花指,香引蝶齐齐飞去她手边。
沈翎吓得够呛,见香引蝶飞离,赶紧拍拍泥灰起身,把那名字在脑子里绕一圈:什么花南荛?我不认识!话刚出口,沈翎却愣住。
花南荛确是不曾听过,然荛儿,他不会忘。父亲便是这样唤他的母亲。
花冬青察出端倪,微微一笑:想起来了?她,是不是你娘?
沈翎的脑子嗡地一响: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别打扰我打水。俯身拾起盆子,再度朝水潭走去。
花冬青厉声叫住他:给我站住!可沈翎装作听不见。一气之下,便疾步上前拿他。
一道人影瞬息而至,将沈翎护在身后,前臂将花冬青的gong势斜噼散去。
沈翎紧紧揪住越行锋的衣衫:你可算来了,她想放香引蝶咬我,还问花南荛是不是我娘疯了,完全是疯了!
越行锋转身搂了他,柔声道:别怕。再说了,你不想弄清你娘的身份?
沈翎吃惊道:你刚才都听见了?别多想,我娘才不会与这个疯女人有什么关系!
我放香引蝶,不是为了咬你,而是为了试你。花冬青忽然沉静不少。
不是咬我?早说。沈翎安心不少,慢慢从越行锋身后探出身子。然花南荛三个字却在心头盘绕不去。
香引蝶认主,如果它们肯从你之令,那就说明,你的确属于花家血脉。花冬青朝沈翎走近一步,眼里竟然泛出泪光,原来你真的真的是我的表弟。
我是你表弟?我?沈翎惊得倒退一步,揪住越行锋,掩去口型,附耳道,她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越行锋问:你可有证据?
花冬青弯起手指,抬起一只香引蝶:有香引蝶,还不够么?
越行锋又问:不够。
花冬青叹息片刻,定了定神:好,我说。花南荛是我的小姑妈,当年不愿习武,瞒着我爹熘出画岭,辗转去了南越,隐于南越王宫。我与小姑妈很投缘,故而其间有不少书信来往,当然,我爹不知道。后南越国亡,以为她会回家,哪知小姑妈只来了封信保平安,说嫁给一个姓沈的,要我们放心。之后,音信全无呵呵,没想到,那个姓沈的,居然是今日的昭国公,沈恪。
听到此处,沈翎喃喃道:荛儿,我爹是这样唤我娘的。
你爹?他有什么资格?你娘当年死得离奇,莫要以为我一无所知!想不到沈恪的妾室,竟然是我花家的人!既然你已离京,那我也无所顾忌。花冬青眼角微挑,像是盘算什么。
无所顾忌?沈翎神魂一震,你别想乱来!
我就是要踏平昭国公府!
踏平昭国公府?太可笑了,就凭她?沈翎往深了想,以花家的百年毒术,未必不能胜过沈家的家将,外加京城远在千里之外,若府里未有警觉,只怕会
花冬青笑目骤起,却避至一侧,语调仍是狠绝:怎么,你好像很不高兴。若不是沈恪,你娘会郁郁而终吗?沈翎,孝顺不是这样用的。
沈翎看着她:无论如何,他是我父亲,我娘是真心爱他,否则也不会甘心情愿守在出莲阁!至于踏平昭国公府,有我一天,你想都别想!
花冬青朝越行锋微微勾唇,转身轻蔑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从斩钉截铁不容辩驳,转瞬又是能讲条件?沈翎对她顿生戒心,不知她有何目的。
看他眼底的怒意腾出零星光色,花冬青叹道:这个眼神,倒是与爷爷有几分相似,看来,你很适合当花家的家主。
哈?家主?沈翎听越行锋吹了一口哨,往他腿上一踹,又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想让你回到花家,成为家主,就是这个意思。花冬青言语轻佻,似乎不太认真,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就踏平昭国公府。
这都是你计划好的。沈翎总算察觉出蹊跷,心说凭借花家的能力,若是花冬青有意踏平昭国公府,根本无意向他报备,直接派人去灭了便是是自己大意了。
对,是我计划的。你没反对,就当你答应了。花冬青不打算给沈翎反悔的机会,刚才虽是随便说说,但我花冬青也是说到做到之人,你可要想清楚。
沈翎轻笑道:比起复仇,你更想让我成为花家家主?
花冬青正声道:比起复仇,花家兴盛自然更为重要!
沈翎愣住了,暗暗佩服。想不到像她这么一个女子,竟然有如此气度。
此时,越行锋开口:要他一个男人当家主,从某些方面是无可厚非,但是,你觉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沈翎,能当家主么?不怕败了?
花冬青似乎很有自信,往越行锋肩上一拍:他可以。当年花家子嗣之中,当属我小姑妈花南荛天资最高,故此,爷爷早早定下家主人选,对小姑妈寄予厚望,哪知她却不愿习武,还逃了出去,让我爹背了黑锅。作为你娘的儿子,外加沈恪那头底子也不错,我相信你的根骨绝不会差。
沈翎笑得有些勉强:是吗?会不会太看得起我?
花冬青摆动手指:香引蝶头次见你,便愿为你驱使,这一点,当初的我根本做不到。正因为如此,我认定你继承了你娘的天资。别担心,我可以教你。
眼下的对话貌似越来越不对劲,分明无须被威胁,却实实在在被威胁,分明不必去想家主的事,却莫名其妙上了心沈翎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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