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行锋啧啧几声,摇头道:你可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义子。
自然。因为沈翌不会死。柴石州忽然补上一句,我害他,却不会要他性命。在这一点上,你尽管放心。
我能信你?越行锋低眉笑道。
若我想取他性命,早在定州就可以,何必拖延到现在?何况要取他性命的人,现在已然不是我,而是你们。柴石州放下茶杯,饶有兴致地说,上回我给的药,他应当没服下,对么?
越行锋没有否认:你这么做,有何目的?
柴石州暂且略过这一问:今天见他脸色不好,不会是你们把解药给扣下了吧?这样好吗?要是他因此毒发,可别来求我。
一柄匕首抵在柴石州颈侧,越行锋说:今夜,我便是来要余下的解药,你最好合作。
刀刃的冷色,柴石州不屑一顾:你觉得,我会给?不,你以为,我会全数带在身边?我奉劝你一句,现在最好快些回去,把那解药先给他服下。顿了顿,又道,呵,我想以他的性格,被你们发现到这个地步,应该死也不会承认那药是我给的,更别说服药。
越行锋收起匕首:你懂得很透彻。脸上虽挂着笑,但他相信柴石州所言非虚,此时若不赶回去,恐怕真的会出事。
见人要走,柴石州幽幽道:你刚才问我的目的。呵呵,很简单。你对沈翎是什么目的,我柴石州,亦然。
不及与柴石州多说废话,越行锋尽速离开,反正只要他一天不离谷,就有机会再夺解药。
*
潜入柴石州住处之前,越行锋为策万全,将沈翎寄放在花冬青屋里。
眼下回到住处,他立即把沈翎从榻上拎起:药呢?
花冬青在桌旁举手:我这里。话说你去取药,到底喂喂!还未完全清醒,那只小瓷瓶已让越行锋搜了去。
见此情景,沈翎蓦地一震:怎么了?
越行锋握着瓷瓶:你哥若不服药,怕是有危险。
听他这么一说,花冬青彻底醒了,与沈翎一道奔去沈翌那边。
如柴石州所言,沈翌的脸色不太好,此时更是糟糕。
看他眼睫震颤,唇色发白,胸口起伏不定,可见自体调息已起不了什么作用。
越行锋对两人道:冬青,帮我摁住他。沈翎,守在门口,别让你哥熘出去。
沈翌听得风声,忙睁眼,见他手中握着瓷瓶:你想做什么!
说话别这么冷冰冰的,我们来救你。越行锋目光一敛,冬青,上!
我没事!你们最好放手!沈翌企图挣开花冬青,但没想到如今连挣开一个女人的力气也无,任由越行锋上前掐住他下颌。
一时气急攻心,沈翌胸口一阵翻涌,咽喉一甜,竟是呕出血来。
越行锋暂且停手,以免解药喂进去,又让血给挡出来。看沈翌那副倔强眼神,越行锋摇头叹息:柴石州说的果然不错,你不想服这解药。很可惜,有我在这里,你不吃也得吃!
沈翌死死咬住下唇,却让越行锋轻易撬开,硬把瓷瓶里的药末倒入口中,且拿手捂着。
越行锋低喝:给我咽下去,连血也给我咽下去!沈翎,拿水来!
沈翎立即端水过来,看着越行锋把一碗水灌入兄长口中。他不明白兄长为何如此抗拒,难道是此药来自柴家,所以如此抗拒么?
好了。越行锋示意花冬青松手,望着勐咳的沈翌,叹息道,你这又是何必?无论如何,保命最重要不是么?剩下的解药,我会一并帮你抢来。你先歇着吧,沈少将军。
不必。沈翌的声音依旧冷冽,一张脸孔比平日更为冰寒。
沈翎,你哥是不是有病啊,犟个什么劲!真是。花冬青一揩鬓边细汗,深深喘了几口,暗道这个沈翌简直像是牛马,差点摁不住。
沈翌像是要应些什么,却是一瞬沉默,再出声时,竟然连同一口深色血水!
越行锋看呆了,心说分明是七星鬼萝的解药,沈翌服下后应是无恙,怎么还会吐血?
花冬青顿觉不妙,即刻为其诊脉,皱眉道:坏了。方才他气血攻心,那一剂解药恐怕怕是成了毒药!
沈翎面色骤变,几乎同他中毒兄长一样惨白,顿时乱了方寸,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花冬青道:若是在画岭,我倒有办法配出解方,单丝这繁吹谷,我
我什么我,我马上去抢来,你们等着!越行锋拎了沈翌的剑就要出去,行至门前,回头叮嘱,冬青,多撑一会儿。
不要去求他!即便是死,我也绝不会再服他的药!沈翌强忍一口气,怒得咆哮。
你死了痛快,爹该怎么办!一声怒喝,竟是来自沈翎。他一把拎起沈翌的衣襟,勐力举到眼前,狠狠瞪着,气势迫人:越行锋,去抢药!
第127章中庸之道
再度闯入夜色的越行锋,不由深思柴石州的最终目的。他明知沈翌气急攻心可能催发毒性,却诱使旁人为其灌下解药,口口声声说不会取其性命,却任由其生不如死。难道,这就叫做爱好?
由此可见,柴廷生了一个了不得的儿子,且教得不错。在这一方面,沈恪望尘莫及。
若柴石州早已预料一切,那么定然料到越行锋会再去寻他。越行锋深知此行不如方才顺畅,却不知不顺畅到这个地步。
叶家所居的屋舍门前,列着叶家诸人,叶铭修更是站在主位,看他的神色,像是久候多时,然众人之间,唯独不见柴石州。
这是什么意思?要干架么?越行锋握紧剑鞘,暗道还是少动手为妙,毕竟宾客中不乏久历江湖的高手,有些事,还未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一见越行锋,叶铭修抢先开口:不知越公子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越行锋远远瞧见这阵仗,便大大方方走到他面前,拱手有礼:在下约了柴大公子一叙,若扰了叶堡主安寝,还望见谅。
叶铭修似笑非笑,一根手指捻着两撇小须,脸上的傲慢毫不掩饰:难道我儿不曾告知予你,叶家堡欲赠予商谷主的名家字画沾了些许污迹,眼下正由他出谷另觅他物么?若越公子想见,那自可在此等候,或者暂且回去,待我儿回来,再命人请回公子。如何?
此等鬼话连篇,越行锋怎可能相信?
自从沈翎失踪归来,花冬青就已分散众随卫,至繁吹谷各处,或明或暗,严加查探。倘若柴石州出谷,花家人不会全然不知。更何况,片刻之前才见过的人,岂会凭空消失?
很明显,柴石州仍在房中。
越行锋笑道:莫不是方才怠慢了柴公子,故公子避而不见?
叶铭修知晓他言中所指:方才?想必是天黑不可视物,越公子看走了眼,我儿在日暮前就已出谷,方才又如何与公子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