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向来很好,除了有些无赖,其他方面都很好,真的很好。
抱够了就放回去。越行锋以尾指挠着鼻尖,对沈翎使眼色,别摔碎了,很贵。
你,慢着不是给我的?沈翎的心一下子掉进冰窟窿。
谁说是给你的?越行锋顿了顿,又道,好吧,我本以为冬青买来,是为了给你,哪里晓得是为了寿礼凑数。我居然还打了折,啧啧啧,真是亏大了。
整整四万两。真是一点也不吃亏。花冬青说得咬牙切齿。
这一刻,沈翎真想把这战国双首龙玉璜砸在地上若非是他心爱之物,真的会砸。
四万两,原价五万两,也就是打了八折。
无本生意,越行锋整整赚了四万两,连眼都不带眨的。太狠了!
沈翎实在笑不起来,干脆就黑着脸:拿这种赃物送人,这样好吗?不丢人吗?
花冬青居然摇头,振振有词:哪里丢人了?京城皇宫里也一堆墓里挖的宝贝,他们都不觉得丢人,我们有什么可丢人的?
沈翎小心翼翼地把玉璜放回去,觉得头有点疼:大姐,那是明器,跟赃物不一样。
花冬青瞧越行锋一眼:哦,偷来的呀?不错啊,哪儿偷的?
沈翎当真想去撞墙。这个世界与他想象的实在太不一样了。
他哥。越行锋悠悠然吐出两个字。
哦。花冬青点了点头,把乌木盒子盖上。
什么!就这样?一个字哦。没了?
沈翎头疼得坐在凳上,忽然间就想明白兄长不去赴宴的原因。八成是瞧见这乌木盒子,然后心塞。
说实在的,拿一个赃物去当寿礼,很不妥,尤其这东西本是帝君从国库里拨钱买的。
沈翎尝试着商量:不能换一件么?比如,字画?
花冬青厉目看他:换什么换!
越行锋安慰道:别生气嘛。翎儿,你想想,把有用的东西用在有用的地方,这叫做物尽其用,有何不妥?
行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沈翎觉得心好累。
第130章觥筹交错
据花家情报网各处了解,前来繁吹谷赴宴的那群人,送的东西不是字画,就瓶瓶罐罐。
在花冬青眼中,这些全是不值钱的货,根本拿不上台面,所以听闻越行锋手里有那么一件宝贝,想也不想就买了。
其实,以花家的财力买下战国双首龙玉璜,本是不足挂齿,可花冬青一番咬牙切齿,却是因为得知此物的来历,且是在付清银票之后。
听闻此事,沈翎完全没有感觉。越行锋,不就是这样的人么?
由于忧心沈翌的状况,沈翎仍是让花冬青带了玉璜先去赴宴,而他与越行锋再去一探沈翌的状况。
沈翌闭门不见,在越行锋意料之中,在沈翎意料之外。从窗缝看去,他正睡着。
眼见时间不可拖延,沈翎只得同越行锋一道先往宴席。
*
落樱堂中,无多少喧哗,大抵是因为商隐喜静,否则以那些人的原本品性,八成会将繁吹谷变作另一处绛花楼。
沈翎本想与越行锋一起大方进去,可到了门前,他愣住了,默默把步子收了回去。
越行锋看着奇怪,便问:你还愣着做什么?要是去晚了,小心你表姐当场暴揍你。话未说完,就见某人撇来一张憋笑的脸。
沈翎紧捂着嘴,极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把越行锋拉到一旁,严肃道:我们真的不把那玉璜拿回来?放在那些垃圾里面,完全是浪费啊。你退钱不?
说到退钱,越行锋的眉头皱了一皱:已出之物,岂能当他把目光转向堂内,顿时觉得沈翎说得话很有道理,不能退。
沈翎木然道:你又不缺那几万两,何必呢?你看看他们,是哪来的脸,居然敢拿出这种烂货。
两人一齐往里边看去,望着商隐一脸宽大为怀的笑,当真有些佩服。
那群宾客说是赴宴,然拿出的寿礼实在是咳咳。
每个人都有一时脑热买下的废品,是的,他们拿出的正是那种废品。
无论玉镯、玉如意,还是所谓名家字画,凭借沈翎一双历经十数载的纨绔眼光,远远看着也能断定是下品货。玉器还好,多差也能值几个钱,可是字画啧啧,压根是街边十文一张买的。
那个白卓拿出手的最为夸张,一幅纯水墨,层次与色,一个也没有,已经无法以寒酸加以形容。说寒酸,还算抬举他了。
沈翎抠着门框,暗搓搓道:这根本是他自己画的吧。
越行锋没有出声,只在后边默然看着,暗道这些隐世家族已渐渐有了不甘平庸的意念,一个个不把商隐放在眼里的结果,便是波涛暗涌。沉寂数百年的旧日名门,若再度逐鹿江湖,那么又将是一场连一场的腥风血雨。
即便如此,商隐仍是笑面相待,亦是一番无为性情,他到底在盘算什么?
两人没躲多久,便让眼尖的花冬青瞧见。
因众宾客在场,花冬青暂且掩去往日的泼骂颜色,作出一派端庄贤淑:怎么不进来?
沈翎收起一身鸡皮疙瘩,摆出大气模样,带着越行锋这个侍卫,款款踏入堂中。
依照礼数,先给商隐行礼,再说上几句祝寿的体面话,之后便想回到座位坐下。哪里晓得这个时候,白卓开口了。
白卓手中还提着那幅废渣丹青,眼中有一抹不屑:沈少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正与谷主说解这幅名作,你忽然插一脚,打断在先,这该怎么说?
啧啧,名作?还真没看出来。
沈翎瞥他一眼,委实不想与之交谈,遂往身后一瞄。
越行锋会意,立马飞了眼刀过去,白卓的嚣张气焰果真弱下去大半。
这还不算完,越行锋觉得他手里的名作十分碍眼:白家主所画丹青,当真名作。
沈翎险些笑出声,本以为他不在意这种无聊事,原来连他也看不下去了。见白卓脸色有变,趁机赞叹一句:白家主的画功当真不凡,那只金雁你看,栩栩如生。
那是凤凰。白卓灰头土脸,弱弱地憋出一句。
哦,是这样啊。果然,栩栩如生,栩栩如生啊。沈翎与越行锋相视一笑,再看向商隐那头,果不其然,他亦是掩口偷笑。
这时,花冬青也赶忙过来掺和,这般完美的报仇机会,可不是天天有的。她一冲上来就对那幅丹青勐一通夸赞。从笔法夸到布局置景,可谓将所有一无是处的地方夸了个遍。其间,在座人中,几乎能听到笑声。
最后,商隐居然也开口了,且是目露惊叹:白兄,当真出自你的手笔?
此时此刻,白卓的脸色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一阵青一阵白,跟中毒不治似的,愣勾勾地说:在下,在下哪有此等功力,诸位谬赞。
终于有人憋不住,噗地笑出声,接下来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哄堂大笑。
白卓忍无可忍,一张脸怒成猪肝色,转身指向众人:你们也有脸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要不要我一一说出来听听!
仅仅一句,全静了。也是时候了。
花冬青将乌木匣子交给沈翎,由他递予商隐:这是花家的一点心意,望谷主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