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临行一击
西边龙子不为龙,南岳山下窝成虫。关使节,暗搓搓,长归殿中耳朵聋。
朗朗上口的唱词调子,使得这首童谣,在两日之间,街知巷闻。
然而,这不是结束。引诱好事之徒深挖唱词中的意味,才是越行锋的真正目的。
众所周知,太子乐渊去了西临,事实上只去了一个替身,而他的真身在衡山脚下蛰伏,然这一切的一切,久居深宫长归殿的帝君,则被蒙在鼓里
待童谣传散去了京城,传到帝君的耳朵里,此时再遏制谣言,已然太晚。
当外头已是风声鹤唳,有传言太子之位难保之时,越行锋与沈翎正悠哉地落子成局。
甘愿被禁足的例子鲜有人见,眼下却是活生生地摆在眼前。
清净的屋子,恍若隔世,只余下棋子落盘的轻响。
羽静立在边上看着,强撑着几欲闭合的眼皮,盯着自家主人的拙劣棋艺,无言叹息。
其实,沈翎的棋艺不算很差,往昔在国子监里,这还算是勉强拿得出手的技艺,奈何今日遇上对手,越行锋的棋路实在变态又刁钻,有一搭没一搭,让对方摸不着方向。
如同往日的对战,越行锋放水了。然此并非他所愿,除了沈翎,府衙之中再无第二人愿意与他下棋。若连沈翎也给气跑了,那可真得无聊了。
已经下了一天一夜,在某人屡次放子的前提下,沈翎以一胜七负的战绩稳住颜面。
羽也是懂棋之人,怎奈观棋不语,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家主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知不觉又到了饭点,沈翎揉揉脖颈,眼眶微微发暗,打了个哈欠:羽,什么时辰。
羽懒得去看棋盘,往窗外一瞟:午时。
沈翎盯着棋盘,只觉两眼昏花,遂歪了身子躺下:不下了,不下了,好累。
越行锋的半颗心记挂着外头状况,要是不下棋分神,只怕整颗心都得悬着,毕竟是一步险棋,怎么也得悠着点。看沈翎是真累,也得说:下完这一盘,好吗?
沈翎连连摆手:不不不,你最好一个月别跟我提棋这个字,否则我休了你!
把话说到这份上,越行锋只得作罢,百无聊赖地朝外头看:今天怎么没人送饭?
说到饭,沈翎来了精神:羽,你去看看,今天怎么晚了。
羽刚要俯首应下,一人脚步已近在门外。
当然,越行锋也听见了,示意羽噤声退去里屋,顺手拉起沈翎,塞了一颗棋子去他手心。
能近在门外才显现脚步,可见是个高手,而柴石州从来不掩饰,所以,来人只会是他。
乐渊直接推门进屋,一脸阴沉,比中了剧毒还要难看。他见越行锋二人正在下棋,好一副闲情逸致,不禁怒由心生,把之前的镇定打算全给碎了干净:是你做的?
越行锋明知故问:我做过的事可不少,不知太子殿下问的是哪一出?
看他一副欠揍样,语气居然轻佻成这般,乐渊怒意更甚:西边龙子不为龙
南岳山下窝成虫。关使节,暗搓搓,长归殿中耳朵聋。没等乐渊把唱词念完,越行锋倒是自发自觉地替他念完了,还念得抑扬顿挫,是,我写的。
你是找死!我随时可以杀了你!乐渊双拳紧攥,青筋凸起。
你不是见光死么?太子殿下,今时今日,还是低调一些为好。你说对吧,媳妇?越行锋悠悠说着,顺道扯去沈翎那头。看他偷笑的模样,越行锋颇为满意。
乐渊唇角抽搐:低调?此事已传到我父君耳中,现在低调有个何用!越行锋,我对你以礼相待,你为何这般对我!
越行锋轻笑一抹,两指把棋子丢了,侧目看他:以礼相待?以礼相待就是把山谷里的人全给杀了?那是战俘,身为太子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是我的事!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他们不是!南越疆土早已归我大崇所有,你们起兵就是谋反,我身为太子斩杀反贼,何错之有!乐渊说得愈发震怒。他想一剑刺死越行锋,但是不可以。
是,你没错。你弄个替身去西临,一点也没错。越行锋握了沈翎的手,小心裹着,随即说道,你来找我,是说这些,没别的?比如,送饭。
你走吧。乐渊背过身,不愿多看一眼。
走?我?越行锋没有下坐榻的意思,他笑道,我倒是不愿意走。说句实话,留在衡州也挺好的。若我回了那边,指不定还得被要挟一遭。划不来。
乐渊回过身,咧开一个笑,略微嘲讽:你对南越,不是没有感情,无论是否血统作祟。你愿意涉险去救那个影魅,便是证据。
低沉的笑声,从越行锋咽喉深处缓缓溢出:与其说是感情,不如说是不值得。影魅如同你的影卫,为君王而存世,君王死则散。他们应该回家娶妻生子,而不是在这里拼命。
乐渊冷笑道:你还活着。
是啊,南越王族血脉未尽,那又怎样?越行锋道:有何区别?
越行锋终是起身,顺道牵了沈翎去收拾东西:走了。
你真的要跟他?乐渊问的人,是沈翎,纵使与沈翌敌对,你也无悔?
说不上什么敌对,我只是陪着越行锋,仅此而已。沈翎抬起双眸,与乐渊目色相接。这一次,没有恐惧。
到时候,我不会留情。乐渊转身合目,柴石州会送你们出城。
他?越行锋忽然松了沈翎的手,缓步到乐渊身侧,搭上他的肩,附耳道,说句实话,你本该在西临的事,我原来是不知道。只不过,后来有人说了。你猜猜,是谁?
乐渊勐然一怔,待清醒过来,越行锋已与沈翎、羽一道出了房门。
这时,柴石州走到门前禀报:太子殿下,马车已准备就绪。
乐渊眉梢微敛,浮出一抹亮色:好,你送他们出城。
*
衡州城喧哗依旧,车水马龙之间,无人在意那车驾从府衙后门驶出。
行至城门,柴石州亮出令牌,城守士兵放行。
然越行锋探出车帘,将缰绳拉了,马车停驻不前。
柴石州翻身下马,走到车驾旁,讪笑道:是不是觉得衡州城太平,舍不得走?
越行锋皱眉深思,转瞬舒展,抽出尾指,抵着前端的指甲缝:你说对了那么一丢丢。
还有呢?柴石州往缝隙看去,沈翎睡了。
还有,就是为你可惜。越行锋作出怜惜模样,眼神闪烁。
我?呵呵,我本来是有点可惜,不过多亏了越少主你。那支童谣我听过了,我肩上担的事,已经没了。柴石州没想过越行锋会救他,哪怕是为了沈翎,或是他兄长,但那几句唱词的确替他卸了黑锅。如果两人不是对立,柴石州还真想谢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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