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北境是不缺大雪的。
虽是年节,军中却并未因此有过松懈,该有的训练丝毫未减,也依旧要例行当值巡视,只是伙食要好了许多,也都另添了棉衣。
寒风呼啸,卷着鹅毛大雪簌簌而落。
谢迟端了碗烈酒,披着大氅,出了将军帐来看夜雪。
边关的风比京城的要更烈一些,携卷着雪花而来时,倒像是凌厉的刀子,他自知身体不好,并没留太久,将那烈酒饮尽之后便回去歇息了。
桌案上摆着来自谢朝云的信,她并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就算是年节时候的家书,也大都是讲近来的朝局政务,再有便是叮嘱他要保重身体。
再有便是萧铎的嘉奖的圣旨。
当初刚来北境之时,谢迟对具体的情形并不熟悉,再加上好几年未曾接触有些生疏,北狄又打定了主意想要趁着裴老将军离世的空档进攻,来势汹汹,便不可避免地吃了些亏。
但他毕竟是早就经验,在裴老将军手下磨砺过,又是个聪明人,故而并没狼狈太久,很快就上手了。
在连番试探之后,谢迟对敌方主将的风格彻底了解,在前不久策划了一场突袭,大获全胜。
消息传回京中,先前那些唱衰的人被打了脸,萧铎趁机寻着错处带头主张和谈的朝臣给收拾了,亲笔写了这嘉奖的圣旨,还送来了许多赏赐。
谢迟大略看了眼,便给下属们分了,自己是半点没留。
他并不缺那些,也不怎么感兴趣,下属们倒是都高兴得很,对他这个将军赞不绝口。
从西境开始就跟在谢迟身边的旧部都知道他的性情,但大半军士对他都是不了解的,只听过那些传言,原本知道他亲自来接管裴老将军的职责之后还暗自担心过,但这半年下来便都心悦诚服了。
与京城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同,边关并不计较那些,实力说话。
案上还摆着各种各样的文书情报,大都是与军务有关的,也有朝中局势相关,他是个习惯费心的人,也总是放心不下旁人,所以哪怕是在边关,却还总是惦记着京城那边。再有就是……他夹带私货,和傅瑶相关的。
当年傅瑶离京南下没多久,谢迟便得知了消息,也一直让人格外留意着。
他知道傅瑶一路上在何处停歇过,知道小城之中惩治纨绔那件事,也知道她是何时到的江南,开的新书铺叫什么……甚至还想过让人送些那边的书过来。
说来也是可笑。
当年两人在一处时,他总是一心忙着自己的事情,对近在咫尺的傅瑶视而不见,很少关心她在做些什么。可如今远隔千山万水,他却总是惦记着,得到些她的消息,便算是繁忙的军务之中难得的放松。
谢迟原本也想过,兴许等到过些时候,年岁就会将当初的遗憾和感情冲淡,不会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