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人里,很多都不知道这部剧叫什么名字,什么类型,都有哪些人出演,但仍乐此不疲地发着朋友圈。
谢衍对拍摄并没有什么兴趣,趁着瞿铮远不在家,他能大大方方地翘着二郎腿在阳台看片做兼职,不过钟未时倒是对拍戏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年初六那天,钟未时生拉硬拽地把谢衍带到老校区。
我听人说剧组在拉群演,就演他们班同学,没台词的一天一百,有台词的加五十。钟未时叼着根五毛钱的麦芽糖,热情洋溢地说着。
谁能抗拒钱的诱惑呢,谢衍眼前一亮:你确定吗?
相信我,准没错。
招聘临时演员的公告就张贴在校门口,稀稀拉拉地几个人正往楼上走去。
曾经的多媒体教室改成了临时办公室,从窗户里能看见有不少人在试戏。
有些人出门时,手上多了张红色的A4纸,谢衍瞥了一眼,顶端印着临时出入之类的字样,还有些一看长相就没法演高中生的直接被否了。
外边那两个,是不是要来试戏的?一起进来呗。屋里有个男人喊了一声。
钟未时忙拽着谢衍进门,还十分狗腿地冲人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刚才站门外,有一堵人墙挡着看不清什么,进屋后,谢衍才发现瞿铮远也坐在里边,他的身侧坐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体型微胖,裹着件黑色羽绒服。
瞿铮远坐在他边上就像棵松树一样,挺拔干练,充满年轻人的朝气,对比鲜明。
两人的视线很快对上,相视一笑。
剧组还需要两名男演员饰演主角的同学兼好友,要求是不高于180,因为男一号身高是184,不能被小配角抢了风头,还要有一定的台词功底,能尽快融入角色,与主角有多场对手戏。
两个人的身高都符合标准,且相貌出众,导演第一眼很看好,让他们想象一下在学校实验室里,然后自由发挥。
四周有一群人盯着,谢衍紧张得冒汗,脑子也断了思路,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瞿铮远,只见对方的食指尖轻轻敲了两下桌上的剧本。
他灵光一现,立刻以一人分饰两角的形式演出了一段男主和配角的对手戏。
在场的工作人员咋舌,就连导演也目瞪口呆,甚至打断了他的表演:你看过原著?
谢衍本想说陪瞿铮远对过戏,但又担心有人会责怪瞿铮远泄露剧本内容,垂眸点点头:看过一点,这段内容印象比较深刻。
钟未时和谢衍都顺利通过试戏拿到一张临时通行证,很快,就有人带领他们到服装室挑选衣物。
他们是最后到的,校服也只剩下最后几套,看起来脏兮兮的,袖口还有污渍,一点都不像是新定制的,倒像是二手市场淘来的。
再反观几位主角的,干净整洁,衣服的领口绣有独特的标志,每人都有三套替换,闻起来还有淡淡的香味。
临演和主演休息的地方也不一样,主角室内,一人一间化妆室,再不济的也有房车或是轿车。临演成排蹲在走廊聆听副导演的安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作奸犯科了。
谢衍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午后,阳光正盛,道具组排布完成,开始了今天的第一场戏。
工作人员交代大家先把手机关闭或者调整到静音。
在门外的群演们鱼贯而入,找到了与自己对应的座位,主演们要先走戏,硕大的打光板对准了女主角的位置。
谢衍的位置就在瞿铮远的正前方,女主角的左侧,他正襟危坐,不过摄影机的镜头大多数时候对着的还是主角,压根儿拍不到他。
他感觉有人戳了戳他后背,但女主正在和男一号对台词,导演与编剧都在现场盯着,他不确定自己这会要是来点什么动静,会不会被发现。
后边的人又戳了一下。
他就像是防着老师看见一样,竖起桌上的课本,展开,遮住脑袋转过去,用眼神示意干嘛啊?
瞿铮远递给他一支中性笔。
谢衍感觉莫名其妙,但还是伸手接过。
他眼尖地发现透明的笔帽里塞着一张纸条,趁人没注意的时候,他偷偷展开,字迹潦草堪比医生体,他认了好半天,调动联想能力才把这纸上的一行字读懂。
跟你一起来试戏的那个是你班上同学吗?怎么之前没见过。
从瞿铮远的角度望过去,刚巧能看见谢衍执笔书写,他们的位置靠窗,没有窗帘,温暖的阳光投进教室,刚巧照在了谢衍身上,他的皮肤和头发丝儿都好似在发光。
很快,中性笔就从前方传递过来,瞿铮远立刻伸手接过。
我初中同学啊,不过高中没机会分在一个班,他学文了。
那怎么还能混一块儿?
他是我哥们,我跟他有共同语言。
那跟我呢?有共同语言吗?
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你怎么跟谁都称兄道弟。
不然呢,以姐妹相称?
你喊谁都是小名,唯独喊我全名,我还比你大六岁!
前方的纸条不再传递,瞿铮远后悔自己没用疑问句做结尾,只好又撕下一张便签,写上字,叠成小方块塞进谢衍的脖子里。
谢衍跟拍苍蝇似的捂住后颈,指尖一点一点地向下,挺胸收腰,好不容易摸到纸片,回头瞪了他一眼。
便签纸上画满格子,还有一颗被涂黑了的棋子,背面写着来一局惊险刺激的五子棋吧,我输了喊舅舅,你输了喊我哥哥。
后边跟着个贱嗖嗖的小猫脸。
第35章你白天说的现在能兑现了?
谢衍上一次玩五子棋是在初中的时候,而瞿铮远以前上课时经常这么打发时间,五子棋和围棋这类方便在课堂上传递的棋类游戏是他最擅长的。
一来二回,格子上就快要被黑白棋子填满了,谢衍咬着笔杆,每一步都是千算万算,走得小心翼翼。
后背被人捅了一下,瞿铮远小声催促:赶紧的,你这都超时了。
谢衍犹豫着下了最后一步。
纸条被抽走后,只听背后传来一声奸笑,他暗道不妙,莫非是自己哪一步走错了?
谢衍转过头,瞿铮远笑着将纸条递还给他。不仅贱嗖嗖地冲他挑了挑眉,还用口型说:你输了。
谢衍心尖一凉,果不其然,角落的黑子竟已在他分心的时候串联成排。
他懊恼地趴在桌上,不敢往后看,轻翘的眼尾都耷拉了下去。
喊了半年多的瞿铮远忽然要改成哥哥,还是挺别扭的。
下午的两场戏结束,教室里的人如鸟兽散,谢衍趁瞿铮远和导演聊天的功夫,将卫衣的帽子往脑门上一盖,猫腰混进人堆,往外边开溜。
刚跑到走廊,帽子就被人一把提住往后拽去,他吓了一跳,半截身子不受控地向后栽倒,撞进宽厚的胸膛,一股熟悉的淡香钻入鼻腔。
往哪儿跑,输了就想耍赖皮啊。瞿铮远的低音炮在他耳后炸响。
谢衍一把将他的胳膊掸开,东张西望:这里人太多了,怪尴尬的,我回家再兑现OK?
不OK。瞿铮远干脆勾住他脖颈,往胸口处一勒,微微偏头,嘴唇碰到了谢衍耳后绒绒软软的头发,我现在就要听。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又没说不叫!谢衍被他勒得都快翻白眼了,周围还有好些群演和工作人员往他们这边瞅,在如此尴尬的场合叫哥哥,还不如把他挂在墙上晾成干。
快点,先叫一声我听听。瞿铮远翘着嘴角在他耳边催促道。
叫一声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