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茸茸的身躯一顿,调转了个头,亲昵地舔着路听琴的脸,喵嗷~
是你啊,又过来了吗?路听琴拍了拍它的脑袋,认出这是玄清门货真价实的猫。
它刚刚过来的,赶都赶不走。我想师、仙尊会喜欢,就让它留下了。重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重霜正在暖炉前烤着自己。他听到路听琴醒来,确保自己身上没有雪花和寒意后,快步走到榻前,帮路听琴束好帘幕。
我睡了几天?路听琴问。
不到两天。重霜轻快地说,仙门大比的选拔已经结束了,叶首座昨天过来了一趟。嵇师伯在闭关。厉师伯做了新的丸药,请仙尊醒了就服下。
重霜在要叫师尊的地方顿住,强行扭成仙尊。
你很高兴,路听琴接过重霜手中的丸药和碗,就着水咽下,有什么好事吗?
一股清逸淡雅的香气从路听琴鼻尖下传来。他停下揉着猫脑袋的手,摸向自己的脸前。
重霜将一只修过的枝条放到路听琴手中,梅花开了。以前叶首座说,山门口的梅花品种特殊,它开的时候春天就要到了。
我还以为你在选拔中拔得头筹,路听琴自己撑着榻坐了起来,摸索着拿到枝条最前端,轻嗅花瓣。
重霜笑意顿了一下,仙尊希望我去大比?
嗯不过你情况特殊,要问下叶首座的意见,首先保证身份的安全。路听琴道。
重霜垂眸片刻,挡住蠢蠢欲动要跳到路听琴身上的黑猫,轻声道,我明白了。
黑猫挠了重霜一爪子。
臭猫,重霜声音压得极低,威胁道,你敢上去,就要你好看。
重霜?路听琴没听清。
黑猫在路听琴臂弯中打滚,露出肚皮,金色的眼瞳眯成一条缝,喵呜~
没、没事。重霜道。
我记得这只猫是金色的眼睛。路听琴挠了挠黑猫软乎乎的肚子。
我也是。重霜瞪着黑猫,暗暗跺了下脚。
黑猫用鼻尖蹭蹭路听琴的左脸,轻盈地跳到另一边,拿脑门磨了磨路听琴的右脸,而后扫了一眼重霜。
在重霜冒火的眼神中,黑猫舔舔自己的爪垫,轻描淡写地喵了一声,跃下床,迈着猫步溜达着跑远了。
重霜走去关严实被黑猫带出一条缝的门帘。转头拍拍自己的脸,打起精神。
仙尊今日身体如何,我念念书?嵇师伯闭关前给了我进入密室的权限,我在他监督下挑了几本书,以后再进入,会等仙尊首肯后再进去。
路听琴拒绝的话吞回到嗓子眼,哪些书?
厉师伯说仙尊现在不能费心神,所以我拿了些讲风俗和吃食的。
放在那我自己嗯,你挑一本吃食的念念吧。路听琴说。
重霜搬来一张凳子放在路听琴塌边,从包袱皮中翻找出符合路听琴要求的书。
重霜的声音不疾不徐,清楚又抑扬顿挫。他念着糖葫芦、桂花糕、蟹子、荷叶鸡的各地做法,偶尔停下,与路听琴轻声说几句感想。
角落的包袱皮中有一个烧焦的册子。
册子依稀能辨认出清隽的笔迹,每一张粘连的页面都已被小心地撕开、处理干净并附上誊抄的纸张。
它和一个绣着桂花的抹额一起,被珍重地藏好。
第54章
随着时日过去,路听琴的听觉逐渐好转,能听到山居小院范畴内的声音。他的视觉毫无进展,停留在睁开眼能看到修真者或妖修能量光团的程度。他五脏衰竭,每况愈下,添了咳血的毛病,日日夜夜轻咳着,不让人近身。
自听过重霜读书的那一日后,路听琴严词拒绝了所有人的靠近。他每日昏昏沉沉地卧在榻上,偶尔坐起来、摸索着在原地走一走,或是攥着被子发呆,想一想再也见不到的人。
魔气侵蚀着他的身体,药石无医,路听琴没什么求生的意志,有一天是一天的等着。
重霜心急如焚,每日蹲在路听琴门口,听着屋里的动静。
这几天,叶忘归等人来了多次,总激得路听琴咳得更厉害。只有重霜仿佛得到了某种豁免,可以等在门口,偶尔进去换炭盆或水。
重霜进到卧房中时,路听琴总是在睡,好像要一睡不醒下去。
重霜心里记挂着路听琴态度尚且和缓时提到的词,还要叫他念的那几个称呼,教授、小路师兄、老婆婆他隐约想到了一个新的可能性,但不敢深想,好似会触及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重霜搁置了思考,决定有机会见到师祖时再去询问。不论如何,他只知道师祖在外尚未找到魔气净化的方法,玄清门甚至整个仙门都对此束手无策。
这个师尊,这个带他走出去、一路护着他、温柔地替他写了密密麻麻的修行方案、白了头发也不曾怪过他一句的师尊要死了。
仙尊,要我温一下水吗?之前换的是不是凉了。重霜今日也等在门外。他听见路听琴咳嗽过一阵,知道路听琴已经醒了,用灵力将话音送到路听琴身侧不远不近的位置。
路听琴没有回应,重霜攥着身边的小包袱,继续道:前日拿来的书可能太老旧,仙尊提不起兴趣。我去藏书阁借了新的书,仙尊要听听吗?
重霜侧耳听了一会,只听到微弱的呼吸声。
日头已经西沉,路听琴睡眠不分昼夜。时常睡了大半个白天,在夜里咳嗽半宿,快清晨时坐起来。
重霜除了到外面找东西,几乎就在路听琴的门口安了家,实在累极了就贴着门眯一会。
重霜等到繁星满天,等到晨曦微亮,等到屋内再度有了动静,装作刚来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轻快地开口道:仙尊,睡得如何,花开得更多了,我帮仙尊找几株放在屋里?
屋内无人回答。又等到下午,重霜问道:仙尊,药师谷新来了两只漂亮的白鹿,我借过来,仙尊出门看看?
重霜静静听了半晌,眸子暗淡下来。他沉思良久,想到进了玄清门就一门心思黏着路听琴的奶猫,试探着开口:
仙尊你要见一见师叔吗?
重霜听见屋内压抑的轻咳,等着一阵子过了,靠着门缓声道:师伯们怕她闹,这些天一直压着她在太初峰读书。但我觉得仙尊待她是不同的师叔现在书也读不下去,每日也提不起精神玩,总是说想见仙尊。
重霜说完一段,不敢再啰嗦地说下去,他凝神屏气等待着。
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路听琴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书读不下去?路听琴很久没有开口,声音沙哑。
叶师伯这阵子忙,也不太顾得上她。仙尊要亲自看看她吗?
叫她将看过的书一起带过来。
是。重霜眼里浮出一丝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