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宋灵璧仿佛预料到了他的态度,重复道:去,包扎伤口,一切随后再说。
宋扬突然暴怒道:不!我现在就要说!他把宋灵璧推了个趔趄,红着眼站起来,都是你宋灵璧都是你!我以前只觉得你游手好闲,现在才知道你是天下第一大懦夫!
众目睽睽之下,他揪起宋灵璧的衣领,你怎么对得起长姐!怎么对得起我哥!你对得起宋家吗!
声音撕心裂肺,字字含血,在被雨水打湿的梅花洲上空回旋。
前一晚。
宋瑛停灵已毕,葬入宋家陵园。
整个宋家似乎洗清了连日来的阴霾。撤下白绫后,宋灵琪特意命人在各个门楣挂了红绸。晚宴还加了几个菜,宋家上下齐聚一堂。
宴席上,宋灵琪宣布几件大事。其一,分设私塾,梅花洲愿意念书识字的女孩子都能进,分文不取。其二,将宋家商路南北进一步扩展。其三,宋家与程家断绝一切来往。
人人拍手称快。宋扬嚷道:长姐早该这么做了,程家不是东西,以后不许百里坞的人再来梅花洲,不就不许他们踏入钱塘半步!
一呼百应,宋家众人都同意。
宋灵璧喝了一口神仙醉,半真半假地叹道:可惜了,少了一个抄我诗篇的大家。
瞧你那点出息。宋扬恨铁不成钢,天底下就他程修会写字?你放心吧灵哥,就算不断绝来往,他也没心思再碰什么字了。他哥死了,他爹又病着,程家有一堆的鸡零狗碎等他忙活呢。
宋灵琪道:阿扬,嘴上且饶人吧,毕竟程家现在不好过。
宋扬只消停了一会儿,又去和宋灵璧搭话,灵哥,你说到底程远是怎么死的,那么凄惨,明明孳生娘娘已经被拿下了。又有什么东西,能在司马家眼皮子底下作祟?
宋灵璧沉吟道:你说得有几分道理,我认为
宋扬眼睛一亮:难得灵哥对这种事情发表见解,快说说,你觉得什么?
宋灵璧认真的道:我筹措一下言辞,你先把
这瓶神仙醉喝了。
这有何难,你快些啊。宋扬抓起酒瓶,一饮而尽,擦着嘴道,好了没,说吧。
我认为宋灵璧说着,吭的一声笑了,我也不知道。
众人哄堂大笑。宋扬明白了,便去推搡宋灵璧:好哇,你耍诈,骗我喝酒!
一旁的宋毅止住笑,斥道:灵哥逗你玩玩,你别胡闹。
都欺负我。宋扬嘴上虽抱怨,却并未生气,还是我叶子师兄好,懂得也多,待人也真诚。恼了我就回沧海一境找他,再也不回来,灵哥你怕不怕?
宋灵璧摊手:我有何惧?听闻沧海一境千顷玉蝶梅,纯白无尘。你去熏几年,说不定还能习得一身风雅。
宋扬望着东方澄明的夜空,若有所思。这个倒是。不过沧海一境还是有一棵红色的朱砂梅,就在掌门的居所前。
宋灵璧挑眉,那掌门的品味可不敢恭维。朱砂梅花红如血,太腻了。
宋扬正待接话,忽听得宋灵琪轻斥:灵璧,你失言了。
众人本来插科打诨,其乐融融,听到宋灵琪提醒,才意识到今晚本是为了清晦气,兆好运的,宋灵璧居然说出血字,十分不妥。
宋灵璧便开始倒酒,笑道:的确是疏忽了,童言无忌,我自罚三杯。
众人忍笑,宋扬比手指羞他:啧啧,脸皮比咱们家大门都厚。
可是话音刚落,剧烈的撞门声就响起来。众人是在后院夜宴,却被吓了一跳,可见撞击声有多大。
宋灵琪微微色变,发生了何事?
便有家丁喊道:不好了家主,有人闯进来了。
紧接着管家急促的声音传来:家主,是百里坞的程家主,带着一帮人进来了。
种种迹象可见,来者不善。
宋灵琪起身,众人也警觉地起身。宋灵琪问:程家主?可是程修?
一个洪钟似的声音响起来,程家之主,自然是老夫,还轮不到阿修那个废物。
下一刻,只见一个身影迅速闪入。
程肃从剑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众人跟前。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嘈杂声,宋家的家丁在阻拦程肃带来的人,双方起了争执,开始械斗,已经有不少人跟在程肃后面闯进了后院。
霎时间,宋家的女眷纷纷惊叫着回避。
宋扬本想发怒,可看见程肃的样子,不由一愣:你不是
你想说,我不是快入土了么?程肃容光焕发,和先前遍体鳞伤,形容枯槁之态判若两人,叫你们失望了,老夫如今好得很。
宋扬还要说什么,宋毅推了他一把。宋灵琪不卑不亢道:程家主是好是坏,与我们宋家无关,谈何失望?
是么。程肃皮笑肉不笑,可老夫看你们阖家欢乐,可是失望得很呐。
他走到一张桌案边,蓦然掀翻。酒水、菜肴、点心掉了一地。
宋扬大怒:程肃,你见不得别人好,就过来闹事么?来人,快把这个疯狗赶出去。
几个宋家的壮年和家丁便要上前,然而还未近身,程肃带来的人便将他们拦下,双方一时僵持。
程肃淡淡道:你以为我此来只是闹事?未免太小瞧我了。
宋灵琪微微眯眼:那程世伯,今夜到底为何而来?
程肃骤然笑了一声,可眼睛里却泛着怨毒的光,盯着宋灵琪道:你这女人,还好意思问我原因?我儿惨死,你脱不了干系!
宋灵琪了然,叹了口气:远哥之死,的确突然。我理解程世伯的心情,可程世伯不该胡乱泄愤。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去害他?
就算你不动手,他也是因你而死!程肃怒形于色,指着宋灵琪,若非你们多管闲事,程家怎么会倒?你看不上程家,便使出阴损招数陷害,又趁人之危解除婚约!阿远也是一根筋,偏偏对你这女人死心塌地!
一通歪理,让宋灵琪敛去表情,看来程世伯不是来讲道理的,我无话可说。
自然不和你讲理。程肃面露杀机,你生是程家人,死是程家鬼。我儿死了,你该为其披麻戴孝,却在这里张灯结彩,陪着一群男人吃饭,成何体统!我程家境况凄凉,你们却逍遥自在,凭什么!要死一起死!
竭嘶底里的咆哮,伴随映面的火光,程肃整个人都变得狰狞起来。
宋灵琪对宋毅低声道:他心智不甚正常,又是有备而来。你先将其余人等带离此处,再去唤司马家的人来。
程肃虽没听到宋灵琪在吩咐什么,但一看宋毅带着一群人就要走,顿时爆喝一声:一个都不能离开!
言未毕,从程肃身后站出一个黑衣蒙面人。
此人朝着天际一抬手,但见金光闪现,如同一个硕大的帐篷,将整座院落罩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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