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也不是完全忘记,很模糊,不认人。有些事情我告诉他,他说有印象,可是自己想不起来。”
“能恢复吗?”
“应该能,这种创伤引起的失忆都是暂时性的。恢复的时间就很难说,一两个星期,一两月,一两年都有可能。”
杨牧的手交叉着支着下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急急忙忙地从身上搜了一阵,摸出一支烟,手抖着点着,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仰头枕在椅背上,烟雾从鼻孔里吐出来,一片缭绕。好半天,才说了句话:“这样也好吧?忘了也好。”
这有些出了杨凡的意料,
“嗯,我也这么想。那你有什么打算吗?我现在给冬冬说些过去的事情,让他对自己的生活有些概念,你想我怎么说你们的关系?”
感觉到杨牧一个明显的发抖,一大截烟灰掉在衣襟上,他却没理,继续在烟雾里发呆,良久说:“别跟他说了吧!就和他说我是你们的大哥,年龄差的多,所以不熟。”
“你,”杨凡还是问出来:“真的决定放弃,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想。”杨牧毫不犹豫地说,“可是,如果冬冬的前半生里没有我,他一定是个很正常很快乐很幸福的孩子。”杨牧的眼睛里荡漾着一种陌生的光彩,“那就忘了吧!就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
说完,闭上眼睛,仿佛回味着什么一般,嘴角却又苦涩。也许是因为烟雾的原因,杨凡好象看到杨牧的眼睫上,有着那么两点隐约的闪光。这么沉静了好久,杨牧的手码了一把脸,做了个深呼吸,又翻出一支烟,点上继续抽,却恢复了正常的语调:“冬冬的身体养得怎么样?”
“好的很慢,还是离不开仪器,心情也很烦躁,经常发脾气。”
“这是为了什么?”
“失忆是一部份原因,他想不起从前,脑袋里就总是很空,心里会焦虑,等适应段时间,能好一些。身体上也不舒服,留了些后遗症,有时候会肚子疼,检查不出毛病,应该是精神上的问题。那晚上的折磨他还是忘不了。”
“那怎么办?”
“估计时间长了,再借由药物治疗,迟早会好的。”
“你就多照顾照顾他,别老放他一个人呆着。孩子还好吗?”
“嗯,很好,长胖了,对冬冬非常依赖。冬冬也就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心情好些。”
“起了名字了吗?”
“刚办好收养手续,叫小永,永远的永。”
“小永?嗯,永远。”杨牧的鼻子里嗤地笑了一下:“挺好的。”
“我还有件事情问你。”
“说吧!”
“我在报纸上看到,你要卖掉公司?”
“消息挺快啊,不过不是要卖,已经卖了。”
“真的呀?那你做什么啊?”
“退休呀,钱对我说就是个数字而已,多一个零少一个零也没有什么区别,花几辈子也花不完,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多少人想四十岁的时候退休还办不到呢!其实,我这一辈子就算完全不争取,不努力,也一样吃穿不愁,过得比大部份人都会好,你说我二十岁的时候怎么没想开呢?强取豪夺,把自己那么点儿机会都葬送了。”杨牧说这些话的时候,觉得心境特别苍老。连忙换了个话题:“杨氏的股份我都转到冬冬的名下了,他要是有心思管理就管,不想做可以找人帮忙,实在不行,就给它卖了。养父留下的在国外的不动产和证券,我都换了冬冬的名字。具体的,我都交给律师全权打理,因为程序很麻烦,批准也需要时间,可能还有很多复杂的手续,等冬冬身体好了,你让他和这个人联系。他和我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信得过。”
“冬冬才不会理那些个,不如你和律师联系好了。”
“我?”杨牧递给杨凡一张名片,“我已经办好了移民手续,下个月就走了。”
“什么?”杨凡诧异地叫出来,“你怎么不早说?”
“临时决定的,没想到手续批准的这么快。”
“那你以后都不管冬冬了?”
杨牧不再说话,脸上带着疲惫,低头一口气抽了大半支烟,才慢吞吞地说:“我和他,没缘份。”
杨凡的心口如同给大棰狠狠击中,这话竟然出自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永远不向命运低头的杨牧之口?他盯着坐在烟雾之中沮丧灰心的男人,眉间的皱纹因为紧蹙的眉头那么明显,鬓角更有几丝白发清晰可见,就在那个瞬间,杨凡觉得对面的这个男人,真的老了。
杨凡走进病房的时候,冬和一个人坐在床上,手上托着一本书,眼睛却早己穿过了书本,不知落在什么地方,直勾勾地,连他走到身边,也没注意。他站在床前,遮住了午后的阳光,冬和才猛地抬起头:“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到,想什么这么出神?”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低头沉吟了一下,忽然问:“二哥,你会剪头发吗?”
“你是说什么剪法?死人的头发我就会剪。”
“我是说理发,给活人理发啊!”
冬和笑着给杨凡一拳。杨牧看着冬和弯起来的眼睛,在午后柔和的光线里闪耀着动人的光芒,有些失神:“这样很好,冬冬,你笑起来很好看,要多笑。”
“我以前经常笑吗?”
“嗯,经常。笑得很开心,哭起来的时候也很猛,和小永差不多,都不喘气的。”
“去你的吧!不喘气那不憋死了?”
“别人会,你不会。”
“你当我是超人啊?说到小永,能不能把他抱过来让我玩一会儿?”
冬和的大眼睛可怜地看着杨凡。
“你把你儿子当玩具啊?高祖闻上午不是给你抱过来了吗?明天是他呆在婴儿室的最后一天,你再忍忍?”
“唔“冬和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