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mama,爸爸什么时候能回去上班啊……”小瑜趴在茶桌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自从大先生来过骊园后,媒体上关于李唯的风言风语少了许多。只是凤台一天没让李唯复职,外界就对李唯多一天的猜测。我看了一眼正在廊下专心喂猫的李唯,也跟着小瑜叹了口气。李唯放弃了去我工作室帮(添)忙(乱)的想法。他找到了人生的终极乐趣——鸡娃。准确的说,是鸡小瑜。是的朋友们,你们没看错。曾经帝都的高考状元、华国政治圈无冕卷王,现在开始放下屠刀、回家鸡娃了。听起来就让人害怕。但一开始,我还是很高兴李唯承担起了做父亲的责任,主不了外来主个内,当个全职先生也很好。直至……我看到他在用外语跟小瑜打辩论——没错。一个法学和政治学的双学士,蝉联过全国模拟法庭竞赛的冠军,多年官场浸yin出来的老油条,在腆着脸欺负自家十六岁的小女儿方面,那叫一个如鱼得水、信手拈来。老不要脸。于是李唯的不懈努力下,一向对她爹有慕强滤镜的小瑜,也终于对他彻底祛魅,甚至在难得的午休时,托起小下巴,对我发出了灵魂质问——“mama,你当年……怎么就看上我爸了呢?”295嗯……这是一个好问题,不过你妈我今天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它。小煤球满足地伸展起前肢,李唯站起身,向我们看来。小瑜戚戚然,发出一声悲鸣。而我结束午休,坐上了前往凤台的车。296苏夫人来骊园时就曾邀请我参加她举办的茶会,前两天更在社交软件上再次邀请了我。再不答应就不礼貌了。于是我答应了下来。茶会很热闹。很多帝国高层的家属都在。只是我并不擅长社交,去苏夫人那里点了卯后,就想先坐一会儿,然后找机会开溜。我拿起一碟小蛋糕,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不远处,洛可可风格的矮脚桌旁,围着一圈年轻的华族男女。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没想到苏夫人的茶会还有相亲的功能。我正要观看当代年轻人的相亲实录,顺便品尝凤台师傅的手艺,背后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西姐。”我转过头去。原来是黎宁。“我听苏夫人说,您今天会过来,就随家母来了。”玉棠树下。黎宁穿着一套浅色的针织裙,比起之前的着装,显得淡雅了许多。自从与小优正式分手后,我就没再见到她了。不知道她跟小优……有没有在一起。不过。她的话听起来有点奇怪,什么叫“听苏夫人说,我今天会过来”?难道苏夫人今天请我过来,还有别的目的吗?“可以借一步说话吗?”只是我还没问出口,她就提议道,我疑惑地看着她,她似乎有点紧张,“我有个朋友……想见一见您。”297在那一瞬间,我不知怎的,竟然想到了小优。是他想见我吗?但我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是我提出的分手,也是我要断干净。小优不会想见我了,我也不该再见他了。他应该开始新的生活。而在他往后的生活中,不必再有郁西的身影。我跟着黎宁,穿过了小半座花园,来到了僻静处。果然不是小优。我竟有些失落。那是个年轻的姑娘,她看起来跟黎宁差不多大,穿着秘书的制服,样式与凤台的相近。她走到我的面前,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做起了自我介绍:“李夫人您好,我叫林晚……”林晚……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就在——“……是Edith的朋友。”对了。那天晚上,李唯曾经提到过这个名字。她是凤巷的秘书,是小先生的人,也是……袭击李唯的人的朋友。我想我明白了她的来意。我拉下了脸,看向了黎宁。“黎小姐,你带我见她……是要做什么?”我的语气很严肃。我虽然不认可李唯的很多做法,但因政见不合就要痛下杀手,我也实在难以苟同。“西姐,我……”我很少对除李唯以外的人发脾气,黎宁似乎被我吓到了,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我看着她这样,又想起这两个姑娘其实比小瑜也大不了几岁,便放柔了声音:“如果是为Edith求情的话,对不起,我爱莫能助。”298“这件事很复杂,不要参与进来,这对你们不好……”我曾经问过李唯那天遇刺的事,他讳莫如深,后来他被停职反省,就再没提起过了。我想这也是为她们好。她们实在没有必要被政治耽误掉最好的年华。“对不起,李夫人,”林晚着急解释道,她看起来很为自己的朋友担忧,“我知道是Edith做错了,但她无意伤害李局长,她只是……”“林小姐,”我冷冷地打断了她。我可以理解她为朋友担忧的心情,但Edith差点杀了李唯,我不会慷李唯之慨,替他原谅加害者,“既然你知道Edith做错了,就应该让她学会为错误付出代价——她有精神疾病,李唯也没有受重伤,根据现有的法律,她应该连牢都不用坐,现在只是配合调查而已,你不用替她担心了。”在那件事发生后,我问过李唯,还深深地替他不平过——对方是精神病人,还真拿她没办法。我叹了口气,又看了她们一眼,转身就想离开。“不是这样的,李夫人,”黎宁试图拉住林晚,然而林晚却挣脱了黎宁的手,叫住了我,“您可能不知道,Edith不是按照故意伤害来收押的,”我猛地一顿。林晚上前,拉住了我的手,表情满是恳求,“保密局对她的定性是组织恐怖袭击、进行恐怖活动,如果数罪并罚,恐怕Edith面临的就是……”死刑。我心里咯噔一下。林晚的手很凉。她很紧张,或者把我当成了救命的稻草。自从七年前自由安北事件之后,华国就修改了法律,开始对恐怖组织和恐怖活动进行无上限的打击。但李唯又告诉我Edith不会有什么事。我看着林晚,我不知道她跟李唯谁在撒谎——如果Edith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那这个惩罚的确是过重了。我犹豫起来。一方面,我希望Edith受到她应得的教训,但另一方面,我又不希望她付出生命的代价。“Edith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这些年她一直住在疗养院里,李夫人,请您相信我,Edith只是被人利用了,就像当年我们……”“林晚!”黎宁制止了林晚,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林晚闭上了嘴巴。我静静地打量着她,思考她刚才说的究竟有几句真话。不过,她提到了“当年”。我看着她的脸,突然觉得很熟悉。我想起来了。七年前,就是她和几个帝大的学生,策划出了自由安北事件。然后李唯临危受命,全权负责处理事件,甚至一度成为了众矢之的——那时,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声援那几个学生,帝大的学生甚至上街游行,拦下李唯的车,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还当众泼了他一身红漆。直到后来证据出现,一切才又归于平静。李唯最后的调查结果,也只说是那几个学生被人利用,所以都轻轻放过了。至于究竟被谁利用,为什么要利用他们,没人提起,也没人在意了。一切就这么戛然而止。“李夫人,我只是希望Edith能受到……公正的对待。”林晚言辞恳切。我却觉得很不甘心。七年前也好,七年后也好,如果最后Edith按照故意伤害定罪,好像受伤的就只有李唯了。“那小先生呢?似乎你跟他的关系很好,为什么不通过小先生,去向大先生求情呢?”为什么非要通过我让苦主本人撤诉呢?他们总要付出点努力吧?“我有拜托过小先生,李夫人,但是李局长他……拒绝了小先生的电话和拜访,他说他在……停职反省。”299“那……我试试吧。”我答应了下来。我大概明白为什么李唯坚持在家停职反省了。我走回了花园,想要静一静,以消化从林晚那里听来的信息。之前的角落多了几位夫人,正聊得兴起,我无意打扰,刚要离去,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我回过头。竟是我曾经自以为关系不错的同学。是她给我送来了错误的舞会请柬,让我在全校所有人的面前丢了脸。我们从此疏远。然而时过境迁。我既不想揪着往事斤斤计较,也不想故作大方让往事如烟。我只想转过身,然后默默走开。“曾夫人,多谢你做媒……”我停下了脚步。原来她也嫁了人,成为了某个人的夫人,也像我一样的,失去了自己的姓氏。“我们家小幺也是曾夫人做的媒,曾夫人,你可是咱们圈子里的金牌红娘……”她看起来过的很好,在夫人圈很受欢迎。她一直是这样的人,只是对我不好而已。“别说,这金牌红娘嘛,我可是实至名归的,”她大方地应承下来,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笑着讲起了另一件事,“我从上学那会儿啊,就开始当红娘了……那时我们学校有个白马王子,看上了我一个同学,我那个同学可不容易了,就跟灰姑娘似的……”学校。白马王子。灰姑娘。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想我知道她在说谁的故事。“……白马王子想在新年舞会上告白,就找到了我,我跟灰姑娘玩的挺好,于是答应帮他跑腿,把请柬送给灰姑娘……”“郁西,这是新年舞会的邀请函……你会来吧?”言犹在耳。我看着那份请柬,淡紫色的封面上,浅浅地烫着金字。“……灰姑娘收下了请柬,也去了舞会,不过她有点奇怪——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她为什么穿成那样——哎呀,不管了,总之,后来白马王子成功表白,他们过上了童话般的幸福生活……怎么样,我这个人很有金牌红娘的潜质吧?”夫人们的恭维声立刻传来,都纷纷道借她吉言,盼望自家孩子早日觅得良缘。而我在这欢声笑语中,如坠冰窟,冰冷彻骨。在收到请柬后,我借来了打工所用的玩偶服,如约来到了请柬上的舞会地址,然后兴冲冲地推开大门——我看到了几百双惊诧的眼睛。和随之而来的无数流言蜚语。原来,只有我的请柬上写的是“化装舞会”。原来,那不是一次命中注定的邂逅。原来,那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他是那么的耀眼。以至于当他注视着我时,我竟然误以为,那里会有一整片银河般的璀璨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