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在宫内展开地毯式搜查,不肯放过每一个角落。
军器监的火越烧越旺,现在追究责任为时已晚,当务之急是赶快灭火。
军器监负责制造兵器,其内藏有最新研发的武器图纸,是许多人无数年的心血。
军器监失火,可以说陈国军事研发至少倒退五年。
最主要的是军器监内设有火器库,里面有许多黑火药,一旦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周武煦神色凝重,诸位大臣也十分担忧,然都畏惧火器的威力,不敢靠近。
眼见着浓烟滚滚,苏希锦请求皇上命士兵弄出隔离带,避免火势蔓延,而后撤回全部兵力。
黑火药不稳定,一旦受热必然产生爆炸,若不撤离,救火之人必然尸骨无存。
多年心血可能毁于一旦,周武煦心痛却冷静,转头吩咐人按她说的办法做。
“陛下,”他保了自己,苏希锦心怀感激,“纵使火器没了亦无妨,臣这里还有新的……”
“陛下!”门外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陛下,宋世子有话说。”
几位军器监人员,抬着一位浑身黢黑,衣衫褴褛之人进来,小心翼翼将他放在地上。
广平王见儿子被人抬上来,急忙上前,面无血色,神色慌张。
“师父,”宋唯仙并未起身,也没理会自己的父亲。眼睛四处寻找,最后在人群中发现了苏希锦,“师父,火器没烧毁,被我转移了。”
众人听到火器被转移,均松了一口气,于是派人赶紧救火。
苏希锦上前检查他的伤势,见他头发焦枯,脸被擦掉一块皮,肉眼见不着伤。
正疑惑着,旁边有人解释:“宋世子被那贼人打晕,醒来后就去火器库抢救图纸,被屋梁上掉下来的横木打断了腿。”
“师父,”宋唯仙抓着她的衣袖,可怜兮兮道,“你给我的图纸被人偷走了。”
她给他的图纸是改良版的火箭筒,一筒可十六发。
“没事儿,”她安慰,“丢了就丢了,师父重新再画就是。”
问题是图纸被人偷了,万一被别人制造出来怎么办?众人心里吐槽。
“那我还有诗吗?”他满脸脏乱,唯有一双眼睛清澈。
苏希锦鼻子一酸,“有。”
“那词呢?”
“也有,都有。”
宋唯仙一听这才开心起来,“前几日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军器监失火,就偷偷将火器转移了。”
众人:“……”
偷运武器是大罪,这宋世子当真不着调。
周武煦看不得这对师徒团圆的画面,直接问道:“你见过那纵火之人?”
宋唯仙摸着后脑勺道,“回陛下,没有。他从后面将我打晕,我什么都没看见。”
广平王见儿子伤势不重,没有性命之忧,虎着脸道,“饭桶,让你平时多练武,你要去炼丹。这下连个贼人都拿不下,宋家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有交好的人劝他少说两句,夸奖宋唯仙转移火器,是大功一件。
宋唯仙不满怼道:“你府里那么多小妾,让她们给你生啊。”
“你……”广平王指着他,手指颤抖。
寅时至,禁军搜遍皇城,未找到纵火之人。军器监一半图纸毁于这场大火。大火重灾区为火器库,好在宋唯仙提前将火器转移走,并未造成太大损失。
众人在宫内待了一天,饥肠辘辘。周武煦还得审理纵火之事,也没心思留大臣吃饭。
于是所有官员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马车内,韩韫玉扶着周绥靖躺下,苏希锦连忙给他让座,三人皆沉默不语。
方才殿堂之上,几人信誓旦旦保证他两已经订亲。虽是情势所逼的无奈之举,然百官见证,假的也只能是真的。
否则不说女子名节,韩家、苏家、周绥靖,都会背上欺君之罪。
良久,韩韫玉道,“先送绥靖回府吧。”
周绥靖自输了比武便沮丧不已,而今听闻两人订婚,更是心浮气躁,浑身不适。
一直以来他都把苏希锦当妹妹,要说他喜欢苏希锦吗?朦胧的好感是有的,或许喜欢也有一点,但绝对称不上爱。
那为何心里空落落一片?看见他两就觉得排斥?
他是直肠子,想也想不通,索性放到一边,低头睡觉。
脚腕传来的疼痛,让人难以入眠。
好不容易有了些睡意,马车已经到了郡王府。
“我们先送你进去。”苏希锦道。
我们?这就将他排除在外了。
周绥靖仿佛吃了一坛子陈醋,瓮声瓮气道,“不用了,让我丫鬟侍候就行。”
说着就在随从的掺和下,进了府。
他一走,马车里就剩下刚“订亲”的两人,气氛一时无比尴尬。
苏希锦心里有事,没话找话道:“周小郡王好像心情不好。”
“嗯。”
“纵火之人可能是后宫之人。”
“嗯。”
“你……饿了吗?”
身旁传来一声轻笑,苏希锦转头,却见他手捧青花瓷盏,目光清浅,姿容俊逸,哪儿有一丝尴尬之气?
心中的尴尬、悸动不翼而飞,她也无声笑了。
“差点就和亲辽国了,”她说。
韩韫玉含笑:“不会。”
皇上舍不得,祖父舍不得,他也舍不得。
“方才多谢韩大哥殿前解围。”尴尬消除,她找回了成年人应有的理智。
韩韫玉不语,从小祖父教导他沉着冷静,遇到越大的事越要理智。然方才那一刻,当辽国使臣提出娶苏希锦时,他慌了。
他早已将她视为一生伴侣,哪儿容他人抢走?因此即便知道周武煦的心思,依旧不能自主地慌乱。
窗幔隔绝了外面的光照,马车内一片昏暗,他着垂头似乎陷入了沉思。
苏希锦看不清他心中所想,想了想道:“想必明日我两订亲之事,就会传遍京城。于我倒是没什么,只你已经及冠,恐怕耽误了你的婚事。”
她有车有房有官职,可以说已经超越了当今所有女子。便是一辈子不嫁人或是一辈子嫁多人,世人顶多只是闲言碎语几句,与她无甚大碍。
但他不同,他已经及冠,又是韩府长子,虽说与韩少仆不亲,然古代传宗接代的思想刻在骨髓。
再加上他有暗恋之人,这次与自己订亲,不得不离对方更远。
总归来说是她承了他的情,给他带去了麻烦。
韩韫玉目光骤冷,他极少在她面前表现出冷淡疏离的一面。
“你就没想过试试?”他说,清凉的声音透露出一股冷意。
“没有,”苏希锦摇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而且你不是有暗恋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