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了,”其实不用想许久,她便能理解。
只要放下先前旧念,从基本国情出发,适应新土壤,一切不适都将烟消云散。
学会妥协,有时候妥协并不代表放弃、认输,它还可能代表围魏救赵。
“师妹若有心,待天下平定后,师兄与你一起改变。”
到时候她主外他主内,妇唱夫随,一生一世一双人。
苏希锦抬头,眸光水润清澈,“好。”
韩韫玉心中一动,盯着她尚未消肿的樱红唇瓣问:“你方才唱的那首歌叫什么?”
“第一首?”
“不是。”
“哦,第二首啊?《月亮代表我的心》,好听吗?想听我以后唱给你听。”
“好,”他蒙住她眼睛,俯下身,声音暗哑,“只能在无人的时候唱。”
龙涎香四溢,一室缱绻。
如苏希锦所料,臻郡王被无罪释放,陛下将他遣回封地,三年不得进京。
那夜隔壁笛声吹了一夜,苏希锦一夜未眠。
第二日如旧早朝,周武煦以先帝遗令为由,释放臻郡王,满朝文武莫不伏地,大呼天子圣明。
秦王猝然回头,盯着苏希锦的脑袋,目光阴冷,得意。
苏希锦如往常一样散朝,周围官员看她的眼色,格外复杂。
怜悯,作壁上观,幸灾乐祸,或蠢蠢欲动。
也是,倾尽全力要治臻郡王的罪,耀武扬威、冠冕堂皇了一阵子,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活该,一个乡下来的丫头,受陛下浓恩,却拎不清自己身份,挑战皇权。
这下好了,臻郡王毫发无损,她倒被秦王记恨上了。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秦王与陛下才是一家人,说不得陛下也会因此产生隔阂,苏大人荣宠不再。
唉,苏大人,危矣。
苏希锦昂首挺胸,目光平视,仿佛看不到众人复杂神色。
“苏大人,”许迎年笑眯眯追赶上她,“陛下有请。”
一直注意着她的众位官员,互视一眼,互相交换眼色,眼底讳莫如深。
福宁殿,周武煦手执紫色羊毫,一手楷书磅礴大气,荡气回肠。
苏希锦安静站在殿中,回想以往多次单独相处之机。那时的她是何等意气风发,自信沉着?
不过几日,心境一变再变,委实感慨。
“上来看朕这字写的如何?”
苏希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听见。
“苏大人,陛下请您一观真迹呢。”一旁的许迎年小声提醒。
苏希锦回神,恭敬上前。
她看过周武煦的毛笔字,每日奏折上都有他的朱批。
只寻常他的字沉稳,此刻龙飞凤舞,无一处不透露着快意、霸气。
锋芒毕露。
“陛下的字写得极好。”她说。
周武煦似乎不满意这样的评价,端着羊毫仔细看了半晌,问道,“可是对朕失望了?”
“不敢。”
“如何不敢?朕看你脸上的颜色,快比朕这里墨汁都黑了。”
他放下笔,许迎年端上银盆为他清洗。
苏希锦闭嘴。
“你呀,有才是有才,就是还没长大,耍小孩子气。”
苏希锦垂眸,若是她心机深,还能被他如此包容重视么?
“虽贵为天子,朕亦有不得已苦衷,”擦干手上水份,他坐了下来,“现在想,要做到你说的爱民如子,朕当真是望尘莫及。”
“你不必心灰意冷,亦不必心存隔阂,朕有诸多无奈,也不能保证下次如何,然朕不悔。”
抛开政见,臻郡王是他侄子,血族至亲,他杀了人却要他这个大伯点头惩罚。
一边是百姓,一边是皇权和血亲,对比只需审判,刚正不阿的苏希锦,他的压力不知大了几许。
苏希锦抿嘴,轻声说道:“刚开始很生气,后来想想就释然了。”
毋庸置疑,她的自我调节能力和领悟能力,超乎常人。
“瞧瞧这说的是什么小孩子话,”他指着她,与许迎年笑骂:“朕不过说了两句,她便蹬鼻子上脸了,还生朕的气……”
许迎年从容笑道,“苏大人刚及笄呢。”
周武煦一想,“好像是的,今年你及笄似乎去了登州?等明年朕为你补办一个。”
许迎年推了推苏希锦,“苏大人,还不快谢陛下隆恩。”
能让陛下记得生辰的人,整个天下找不出来几个,更不要说补办及笄之礼。
“谢陛下厚恩。”
苏希锦无语,生日对她并无意义。
毕竟那是原主的生日,她自己的生日前世就刻意忘了。
“你任职大理寺以来,屡破奇案,抓了曹华,这次又……想要什么奖励?”
苏希锦拱手,“微臣想要户部人口数据。”
“户部?数据?”这倒把周武煦迷住了。
要这有什么用?造反也用不上啊。
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冲许迎年点了点头,“你想看便去看吧。”
就人口数据,还能看出花来不成?
苏希锦抱袖出了福宁殿,她想要人口数据,自然是看这个世界的人口组成情况。
现代人精通数据,常年开会,熬夜写报告,可以从这些数据中看出很多东西。
正想着,眼前一黑,视线被人挡住,“哟,这不是咱们威武霸气的苏大人吗?怎么?看见本郡王很惊讶?连礼义廉耻都忘了不成?”
“下官拜见臻郡王,”苏希锦从容不迫,拱手行礼。
“没想到本郡王还能出来吧?”他双臂抱胸,也不叫她起来,“啧啧啧,托苏大人的福,去了一趟大理寺诏狱。里面的牢饭丰盛美味,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
苏希锦收回手,“郡王爷若无事,下官还得先行一步。”
“等等,”他张开手臂,拦在她身前,“本郡王还没发话,谁让你走的?哈哈哈哈,我杀人了又如何?你能奈我何?你们这等贱民,合该为我周氏当牛做马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昨日有敏感字,审核现在才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