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可是在忙公事?三婶没有打扰到你吧?”费氏一进来便问。
她身穿黄褐色襦裙,外面套一件绛紫色褂子,头戴一支浅紫色玛瑙钗,整个人端庄又沉稳。
苏希锦摇起身相迎,“没打扰,三婶请坐。”
又吩咐花狸上茶。
费氏顺势坐下,环视一周,忍不住夸奖,“不愧是读书人,这格调、气派,是咱们如何也想不出的。”
费氏出身武将世家,其父为五品骁都尉,嫁入韩家算高攀。
“都是韩大哥布置的,”苏希锦说道,他婚前曾问过她的意见,她觉得甚好。
“韫玉是咱们韩家最有出息的孩子,”费氏低头抿茶,脸上带着浅浅笑容,“今日三婶来,其实还为着一件事。”
苏希锦大约猜到一些,“三婶请说。”
费氏放下茶盏,从怀中掏出一串钥匙,笑着递给她。
“三婶这是何意?”
“论理,这管家之事该是大房的。现今大哥不在,自然轮到了二房。从前我不在韩府,家中诸事也是韫玉在管。现如今你进了门,自然该交给你。这是家里的钥匙,厨房、库房、前后院都在这里,日后家中就辛苦你了。”
苏希锦避过不接。
“阿锦可是有甚为难之处?”费氏问。
自然,苏希锦放下手中杂物,起身严肃说道,“大户之家从来最怕萧墙之祸,管家之事,马虎不得。既然三婶来寻阿锦,那阿锦今日就将话挑明,也省的日后再起嫌隙。”
费氏见她如此,也不由得静了下来,坐看她分说。
“三婶方才说族中事,之前一直是韩大哥在管,既然他现在将管家权交给三婶,自是信得过三婶的能力和人品。阿锦嫁夫随夫,凡事随他安排。”
“这……”
苏希锦摆了摆手,“此乃其一。其二,三婶也知我与一般女子不一样。身为女子,野心勃勃,忙于朝政,以求为陛下添片瓦功劳。”
“这是你的能力,咱们想也想不来。”
苏希锦笑着摇头,“人的精力有限,阿锦日常要上朝、处理公务,恐无暇顾及家中。”
她将钥匙推了回去,“处理庶物并非是个光鲜活,咱们韩家家大,人情往来复杂,其中的苦处、烦处,阿锦身为女子自然知晓。以后家中诸事,还劳烦三婶多辛苦担待。”
“这是应该的,咱们一家人,说什么劳烦?不过互相担待罢了。”
说到这里,费氏已经看见了她的诚意,当着她的面收了钥匙。
“三婶这话阿锦爱听,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苏希锦笑言,“咱们一家人自该同气连枝,互帮互助。只有内宅安宁,咱们在前头才能无后顾之忧。”
“阿锦今日将话说开,就是希望分工明确,专人专事,日后家里不要因为些琐事起争执。”
对于内宅妇人趋之若鹫的管家权,她并不在意。她的心从未落在这一亩三分地之中。
费氏忍不住一阵赞赏,不愧是公公和陛下看中的人,小小年纪,为人大气,条理清晰。有这样的人坐镇,何愁家业不兴?
两人慨然交心,解决了核心问题,又了解了对方为人,说话真诚放开了不少。
聊了大半个时辰,费氏起身告辞,“你二妹妹不知又跑去了哪里,我让她跟着春樱学女红,哪知一转眼她就不见了。”
经她提示,苏希锦才想起藏在衣橱里的韩颜玉,不做挽留,送她离去。
待她一走,就去衣橱将韩颜玉放了出来。
韩颜玉早已昏昏欲睡,等亲娘一走,猛地从衣橱里蹦了出来,咋咋呼呼,“好热,热死我了。”
苏希锦让下人端来冰茶和风扇,缓解她灼热之感。
“我娘太能说了,”韩颜玉打着哈欠,小脸红扑扑一片,“要不是里面太热,我早去见周公了。”
苏希锦笑道,“三婶说教你学女红,你跑我这里来躲懒。”
“不学不学,伤神又费脑,家里这么多丫头,哪个不会女红?何需我亲自动手。”
此言有理,苏希锦取了帕子与她擦汗,“还看不看女官服?”
“看!看!”
花狸便捧着女官服进来,此官服与寻常官服差不多,用料、图案一模一样。
只不过改圆领为交领,交领处有黑色暗纹花边点缀。除此之外,又在腰肢处做了收腰设计,加上整体小一号的尺码,让之看起来更为精致,巧妙。
“真好看,”韩颜玉羡慕说,“此官服全天下只这一件,可谓独一无二。”
她嚷着让苏希锦换上,围着她夸个不停。苏希锦瞧着她话多,遂让人准备了梅子汤给她。
“大嫂这里的好东西真多,”她捧着玉碗叹息,“比我那里好多了。”
“都是些小玩意,你若喜欢,待会带一壶走。”苏希锦不甚在意,她作为韩家唯一嫡女,要什么东西没有?
韩颜玉见她不信,急忙解释,“我那里的东西其实也不少,只是碰着个喜欢的,三妹妹就想要。娘亲说我年纪大,要让着妹妹。”
苏希锦想起那日进祠堂看见的韩如玉,穿着件单薄的月华裳,怯怯弱弱的样子不比韩珠玉娇,却比她弱上三分。
韩家两兄弟保护欲爆棚,仿佛都特别喜欢娇弱的人。
长辈的事她不好说,姐妹之间互相谦让是应该的,但不能全由着年龄大的让。
费氏行事稳妥,挑不出岔子,让女儿让着庶女,只怕是担心落人口舌。
“三婶这样想,自然有她的思虑,”苏希锦笑着宽慰,“她是你娘,还能错到哪里去不成?”
韩颜玉撇嘴,将要吐苦水就看见韩韫玉回来了。端着那碗没喝完的梅子汤,走也不是,喝也不是。
“花狸,给二妹妹装一壶带回去。”
如此,她仿佛捡了个好大的便宜,高高兴兴跑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