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游敛容厉色,正襟危坐,严肃道:“七日之前我抵达这里的时候也觉得怪异,与你们定于花卿相会,也是想着盟会前可以先与旧友在似锦繁花的美景中共赏一二,好过盟会时假作正经的老气横秋,与那些负材矜地,矜奇炫博之人同在一处那么多日。实在身心不快,难怪你们阆风从来不肯参与其中。”
“入住‘洞庭春色’之后的前两日,我便在城中闲逛着等你们,发现不仅旅人不多,城中民众竟也不多。沿边餐馆茶馆白日里还略有些人,但只要天色几近暗沉,便再难看见人迹,不但是无客来访了,就是店家也封门闭户。我本还想买些花卿城中特有的芍药清醑酒备在客栈里等你们来同饮,没想到落日余晖尚足,街上便已阒其无人,犹如无人之境,故而引起我的好奇,便寻机查探。”
穆遥兲问道:“所以这便是你回信所说的‘有事要办’?”
“正是。其实也没花多大气力,花卿府衙门前便贴了四张诰谕,上书四起灭门命案,待百姓提供行凶人的线索。且据门前守卫官差所言,这四起命案里两起靠近城南,两起靠近城东,十日里共计被害一十六人,行凶时间上并无规律可言。但是可以确认皆死于同一人之手,且因为没有任何活口,故而衙门也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只能发榜希冀于有路人能见可疑之人行藏。”
“这么凶残啊?那又凭什么认定四起命案皆为同一人所为啊?”聿沛馠蹙眉问道。
“沛馠问在了关键点上,这死去的一十六人里,所有的人被发现时皆是面朝下方呈俯卧姿势,身边并无丝毫血液痕迹。当发现之人误以为死者只是昏厥倒地而上前搀扶时,才惊现一张张仅剩面部肌肉的头颅。每个死者的脸都被凶手整片割掉了,而现场只留下白底鞋印的足迹,仵作确认无论是切割手法还是足迹都属于同一人。”
聿姵罗已经不自觉地捂住了两耳,怯微微地往秦寰宇身后躲去,夹杂着哭腔道:“卜游大哥,快不要讲了,太吓人了啊......”
卜游看着还有两个姑娘在场,便没有再继续描述之前的话题,转而说道:“虽说咱们不应掺杂民间俗事,但行凶者实在心狠手辣,绝迹潜踪,不着痕迹。这样下去恐百姓们惶恐难度日,何况这等嗜杀成性,很难说到底是人是鬼,若是后者,我又怎能不出手除去。”
穆遥兲道:“所以老板夫妇说你近几日里频繁进出客栈,实则是为了查清此事线索痕迹?”
“是,在我来花卿城之后的七日以来仅于城东发生了一起,是一家五口,不知是因为我夜中巡查阻挠了行凶者,还是行凶者近日疲乏懈怠,反倒寻不到丝毫痕迹了,好坏兼具。”
卜游看上去有些累,长叹一口气,又押下一口茶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歪头盯着秦寰宇的脸上瞧,问道:“寰宇,虽说我描述未能详尽,但对于此事你可有想法?”
秦寰宇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淡淡道:“这五起命案分于城东南,地点上并无规律,若是这五家人家境殷实情况或是所处身份等级上皆无联系,那么极有可能会是流窜行凶。也就是说行凶人随机性极强,很小可能会是既定选择性杀人,故而连你都不曾抓到他丝毫痕迹。十日四起,也即是说平均二、三日便会有一起,你来花卿七日只发生一起,故而......”
秦寰宇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淡淡的语气越来越冰冷凌厉,刀锋一般刺刷着在座之人的恻隐之心,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地接续惊呼出来,道:“今夜!”
秦寰宇没有做任何回应,冰眸中射出寒光,聿沛馠他们便知,必是他们猜中了。
卜游激动道:“多亏问了寰宇你对此事的想法,看来我是搅在谜团当中,反而忽视了如此简单的周期间隔。这样看来今夜必会有所动作,不管是人是鬼,为了花卿城的百姓,我也得管上一管。”
穆遥兲道:“既是如此,我们四人便与你同去,花卿城地域颇广。你一人分身乏术,我们分散开来趁夜各把手一方,再留一人看管中央,一旦遇到行凶之人,也方便支应。”
“那自然是太好了,现在离日歇垂暮尚早,不如去城中游逛一圈,一来是带你们熟悉下花卿城内地形布局,二来这般芍药盛时,怎可辜负,权作游览一番。”卜游道。
阆风众人应承卜游的话,与他一同起身欲走出客栈。
这时老板和老板娘都已不在大堂里候着了,大约是见卜游所等之人已抵达,又反正花卿城凶事四起,牵扯性命,便不再轻易露面,只留了一个年轻伙计侍候着。
六个人环城绕行一周,最后来到花卿城万花簇拥的城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