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啥?”老人一脸的满不在乎,说道:“老二不在家,不得我这个男人出来顶着?”
“再说了,现在的行情,雇个匠人补这几块木板,少说也要二三十个铜可恩。这够买多少面粉,做多少个面包?自己辛苦一点,不就给省下来了。”
他慈祥地看着两个孙子,伸出看着完整的手,摸摸小孙子的小脑袋,笑道:“这下子,小虎就不会总是说,夜里有寒风窜进被窝里头了。”
“谢谢爷爷。”四五岁的小男孩露出两颗虎牙,笑得那样甜和乖巧。
这头祖孙三代正在苦中作乐,那头一间漆黑的厢房里面,传出了一阵急促而持续的咳嗽声,强烈到撕心裂肺的程度,让人生怕里面的病人,会直接把肺都给咳出来。
老人和妇人顿时皱起了眉头。
“从今个起,大伯好像咳嗽得更加厉害了。”
年纪稍大的男孩说道。
“唉。每到冬季来临,大哥这病就免不了要发作一番。真是苦了他了。”
妇人面露不忍的神色。
她没敢说,最近几年来,自家丈夫哥哥的病,不但发作得越来越猛,就连发病的时间也在不断提前,频率也越来越高。接下来会怎么样,妇人连想都不敢想。
老人深深叹了口气,眉毛都拧到了一起,他摇着头,说道:“他是老大,自当守护这个家、守护弟弟妹妹们。当年替你男人挡下那根冰枪,能不死就算捡到了。落下病根,没什么可说的。”
“是。”妇人自是明白。“你一会去请个大夫来瞧瞧吧。能减轻一下症状,总是好的。”
“这会子能让大哥好过一些的,怕是只有城里面那位既懂医术,又会水系治疗法术的艾恩.贝大夫了......”妇人欲言又止。
“是钱不够么?我那里还有点,一会拿给你。”老人活得通透,瞬间意识到了媳妇在顾虑些什么。
妇人苦涩地点点头,没有拒绝。丈夫留下的安家费,虽说比往常多一点,无奈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都没有别的产出,如今要请水系法师出手救治,就显得捉襟见肘,支撑不住了。
“再过半个月,老二也该到家了吧?”老人走向大儿子所在的厢房,中途停下来,扭头望向南边问道。
妇人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回答道:“是了。顺利的话,现在差不多该要动身返回了。”
他们同样不知道,孩子们的父亲,已经在不久前的山谷激战中,永远失去了一条胳膊,而且是主要的那条发力臂。
一如他勇敢顽强的父亲。
这样令人看着就心酸的情景,在大多数佣兵团的驻地家属区里面,可以说是常常上演,比比皆是。
贫穷是一种病,打娘胎起就注定的,很难治。
正因生活艰难,明知道新晋的财政大臣极可能赖账,凯文和“白鹤”两人,仍然不得不挤出笑容,凑到了侯爵府门前。
之所以是黑大个出面参与洽谈,当然不是看在他黝黑的面孔、凶悍的气势以及随时激情四溢的“优点”上头,在底蕴深厚的老牌世袭贵族面前,区区的七级巅峰战兵,根本就不够瞧的。问题在于性格冷静,相对擅长与人沟通的射手阿伦,此刻仍然处于严重的“眩晕”状态,耳聋失聪暂且不提,能单独站稳了不躺下,都成了奢望。
于是乎,容易冲动的佣兵团长,硬着头皮拉着“白鹤”前去沟通。想来一身白袍的牧师,多多少少也能获得一点尊重......吧?
可惜现实无比的骨感。
果然就像晨曦预料的那样,诺尔默低估了所谓老牌贵族的无耻程度。
面对陪着笑脸、一口大白牙示好的凯文团长,斯特恩老管家草草翻了两下递上来的契约,便冷笑着说道:“瞎扯淡!”
“黛安.罗德姆那贱人签的契约书,与我们莱德侯爵有什么相干?!”
“竟然跑到我们府上讨账碰瓷,你这黑厮敢情是想吃官司!给我滚出去!”
须发皆白的侯爵府老管家气势很足,朝着凯文和“白鹤”挥了挥手,手中盖有原莱德侯爵夫人身份签章的文书,随着挥动的手臂,划过一道高高的抛物线,越过两人的头顶,掉落尘埃。
好比昔日契约签署人今天的遭遇。
看他那副动作和架势,仿佛是在驱赶两只恶心的苍蝇,不屑的态度具有上流社会人士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带着冷笑的嘴角,翘起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明摆着就是欺负你,怎么着?
牧师“白鹤”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事实上,他全程都没来得及说点什么。
正面感受侮辱的黑大个,明智地选择了忍气吞声,他默默弯腰捡起文书,转身离去。
尽管洁白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
人家嚣张是有足够的底气和本钱的。就在厚重的红色府门后边,一股强大的气息,正若隐若现,光此刻显露的实力,少说都是九到十级的中阶战兵,说不定,真正实力还要犹有过之。
所以凯文强忍心头的怒火。
晨曦却被彻底激怒了。
少女眯了眯双眼,纵身下马,提着一黑一白两把短剑便准备前去“好生理论理论”。早前被憋回去的熊熊战意,在莱德侯爵府的无良和卑鄙面前,促使她直接迈向了暴走的边缘。
“曦儿先等等,冷静一点。”
诺尔默连忙拉开车帘喊道。
“有什么好冷静的?碰上这等无耻之徒,一剑一个透明窟窿便是。省得留着也是祸害。”
“连死人的钱都敢昧着良心赖掉,简直就是罪不容诛。”
少女怒气勃发道。杀气已然外露。
“你一个六级战兵,冲过去送菜么?没听凯文团长刚才说的,人家府里头,可是有十级左右的战兵,甚至高阶强者的存在。”
眼见少女有刹不住车的趋势,少年灵机一动,直指对方的软肋。
“我......”
晨曦的嘴唇哆嗦了两下,就这么噎住了,连带着满身的杀气都弱了三分。说实话,她做梦都想不到,“作茧自缚”这个成语,竟会有朝一日用到自己的身上,而且是那么的贴切。漂亮的眼珠子“骨碌骨碌”一个劲儿的转动了好几下,急切之间,怎么也想不出破解的法子。
眼见暂时稳住了对方,诺尔默这才悄然松了口气,赶紧补充道:“咱们先找地方歇下,再想办法。大家集思广益,我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
“真的?”少女有些怀疑,目光炯炯地盯住少年。
“真的!”诺尔默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