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她没有可以说道的地方一样,齐晴雨还击:“怎么不说你们家孟津?”什么你们我们的,许淑宁瞪她一眼:“休战还是继续?”大家亲如姐妹,还是快快和好如初。齐晴雨挽着她的手,听到鞭炮声松开手回头看。不年不节的,只怕是哪家生了个大胖小子。许淑宁看着方向道:“三婶家抱孙子了。”建国多少年,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再响亮,也架不住重男轻女。齐晴雨想起三婶家一摊子事情叹口气:“总算让他们如意。”谁说不是,许淑宁翻半个白眼:“我去送个礼。”家家户户都给产妇拿上两个鸡蛋,关系再亲近一点的自然有厚礼。不过知青们跟三婶家没甚么往来,因此她只是象征性走一遭,回来后面色不虞。这是受气去了,陈传文:“怎么了?”许淑宁:“我看她家几个孙女可怜。”瘦得跟柴火似的,浑身上下没有二两rou,怯生生的人看一眼都缩起来。陈传文更知道整个大队的风吹草动,也是叹息:“投到这一家的肚子里,也是造孽。”谁说不是,许淑宁却爱莫能助,她只是偶尔在路上撞见,就把兜里的吃的全掏出来给,看着几个小女生狼吞虎咽吃下去。有时候想想自己的无能和善心,她就像是矛盾的两边,被拉扯得更要裂开,只能用理智告诉自己真的顾不上。她又没那个能力救人出苦海,只能让心更硬一点。但她的心,远不及三婶的硬,没多久队里就出了件大事。第67章梁孟津这人心肠软,对队里的孩子们都有一种博爱。他也受娃娃们的欢迎,常常人没走近就听到大呼小叫他的名字。一群小萝卜头上蹿下跳的,看上去有几分可爱。梁孟津下意识摸摸口袋,发现一颗糖的存货都没有,只能过去说:“玩什么呢?”现在的孩子王已经不是西瓜皮,他退出历史舞台,开始自给自足挣工分。能出门玩的,只有些七八岁的小朋友,其中一个大声说:“在捉小兵!”就是跑来跑去追逐打闹的游戏,这么大的人身上总是用不完的力气。梁孟津:“那都慢点跑,小心摔倒。”玩这种游戏,哪里有慢点的道理,大家恨不得脚上装着轮子。扬起来的灰扑人一脸,梁孟津咳嗽两声往宿舍接着走。他今天刚去学校看过,里外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只等晾干能用。既然如此,眼下就暂时没什么能做的事情,梁孟津就想着先回去做午饭。他才把火升上,许淑宁就回来了。她负责厨房,每天都比大家早点下工,因此看到炊烟袅袅就知道是谁,进来一看果然如此,问:“忙完了?”梁孟津回头看她,因为她站在光里,一瞬间有些恍惚:“你今天真好看。”牛头不对马嘴,许淑宁轻轻瞪他:“油嘴滑舌。”平常看着正儿八经的,现在倒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跑。梁孟津也长着一张君子的脸,讲什么都有说服力。他道:“是真的好看。”表情真挚诚恳,许淑宁只觉得甜滋滋的。她舀一瓢水洗洗手,坐在灶膛前:“昨天不好看吗?”梁孟津一时语塞,想解释又没个章程,脸也不知道是憋红还是烧红的。许淑宁没忍住,戳他一下:“傻子。”梁孟津听出来了,这是撒娇。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下个月就可以上课了。”宿舍向来人来人往,队里也没有可以约会的地方。许淑宁任由他的越界,假装不知情:“那要开始报名了吗?”梁孟津点点头:“我明天再去各个大队通知一下时间。”他就一个人,什么事都得自己来。许淑宁都觉得他比上工累,往灶膛里丢一个地瓜:“就是六月开学,感觉怪怪的。”搁城里都是放暑假的时候了。但在大队很合适,因为六月里不是农忙,能一直上课到七月下旬割早稻。梁孟津:“没办法,收成最要紧。”许淑宁想想也是,说:“能上几天算几天。”又有些担心:“不过你一个人,忙得来吗?”忙不过来也没办法,各个大队小学都是这么个状况。梁孟津:“跟以前差不多。”还真是,他原来也是夹缝里抽时间,能集齐几个孩子孩子算几个。反正都是努力,许淑宁往好处说:“还有工资拿。”提起工资,梁孟津尴尬道:“好几个人跟我打听能拿多少。”队员们世居于此,除了土里刨食没别的营生,对于能挣钱的工作都好奇。虽然大家都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许淑宁还是说:“瞒不住的。”梁孟津也没想过瞒,只是看着她说:“等发工资,给你买块布。”他倒不是觉得布划算,而是知道她更喜欢。许淑宁爱做针线活,点点头:“两块,给你也做件新衣服。”两个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听到脚步声很有默契地松开手。其实没有任何动作,大家也知道气氛暧昧,平常尽量不会打扰。总之回来就在院子里转,不喊开饭绝对不进厨房,就是爱调侃几句。尤其是陈传文不饶人,嘴里啧啧啧的。真是饭堵不住他的嘴,齐晴雨正准备骂两句,听到外头的动静别过头。吵吵嚷嚷的,像是出什么事,郭永年一放筷子:“我出去看看。”他还有句话,陈传文早就没影。两个人的脚步都很快,齐晴雨只来得及喊:“小心点。”好奇是人的天性,其余知青们也纷纷张望,只听到外面更加喧哗,没能分辨出个究竟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许淑宁咬着筷子:“好像有哭声。”仔细听起来,好像是有。梁孟津有点坐不住,想想说:“我去看看。”他刚要出去,郭永年就回来,表情有些古怪:“小孩打架。”小孩?梁孟津觉得自己有必要出场,一晃神就不见了。听上去虽然不像大事,但许淑宁觉得有点奇怪,问:“永年,你是不是没说完?”还是她敏锐,郭永年尴尬道:“是崔婶家的小儿子被广天叔的儿子打了。”啊,这中间就涉及一桩桃色纠纷了。许淑宁也不太爱提,只叹口气:“孩子可怜。”可不是,郭永年跟着说:“最倒霉的就是一花。”男孩子打架,怎么还有小姑娘的事情。许淑宁:“她被误伤了?”郭永年点点头:“三婶正掰扯医药费呢。”孩子头上全是血,看样子伤得不轻。许淑宁心想以三婶的脾气,估计想从两家咬一块rou下来,但这两家也都不是善茬,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善了。她猜得不错,很快陈传文就回来汇报:“三婶要五块钱,谁也没答应。”五块?这能买多少东西,许淑宁:“伤得很重吗?”倒是不重,陈传文讽刺道:“讹钱呗。”三婶这人平常就没皮没脸的。又说:“就让一花一脑门血站着,人才刚被大队长和孟津带去包扎。”难怪梁孟津还没回来。许淑宁知道去处也就放心,吃完饭揣上俩红枣出门了。卫生所有一股药和消毒水的味道,一花就愣愣坐在床沿,头上缠着圈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