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秦宫盈时月(原名:大秦过客之玉石前盟)作者:非笑飘飘
第117章
宽敞的晾晒场上,白色的褥罩随着飓风翻卷烈烈而抖,掀起白浪的海洋。我笨拙地穿梭拾捡,不一会肩上就摞了半人高的白单,从头上一直拖到地下。才朝屋走了两步,豆大的雨珠就砸落下来,洇湿的白单吸饱了雨水,沉重万分。
晾衣场本筑在洼地之中,顿时积起了齐鞋深的雨水。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淌水而行,踩上颗滑石。我下意识前倾平衡身体,肩上和腹部额外的压力让我重心不受控制地前移,扑栽在水里。
我的眼睛在大雨中完全睁不开,吃力地侧着撑起身体,腹中却一阵抽痛,手一软,又摔了回去。
下腹的抽搐加剧,我仰躺在雨中,如幕布笔直垂坠的褥单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尽力想去抓些什么,只能摸索到湿凉的布单。
我死死咬住布单,回想所剩无几生育的知识,随着阵痛全力收缩小腹,努力了多次,却让疼痛愈加锥心入骨。
大雨迷住了我的眼睛,我抹开遮额前湿答答的头发,入眼是一掌的鲜血。血水沿着积水弥漫开来,被雨点打散成一片淡红色的海洋。
眼前白幕轰然倒塌,从我脸铺盖至脚,如同洁白的灵被。我透过迷茫的白色看,隐隐透出一个颀长的身影,头戴冠旒,宽袖长袍,防若阎罗在风雨中正襟兀立。
眼前的白色也被染红,求生的意志化为最后一次用力,如果非要死,至少要留下这个孩子。
初生儿的啼哭声冲开了风雨的肆虐,我疲软地松开口,人世的苦痛烟消云散。阎罗颤巍巍地揭开红白水被,我看到他面如死灰的脸。
要带走我么?我覆上阎王冰冷紧攥的拳头,他脸的轮廓出奇熟悉,仿佛勾起的是我前世的回忆。
“盈盈真的以为,咸阳宫是盈盈的家……”
是谁曾和我说,这里是我的家?咸阳宫的十年岁月,抵不过一场离别。
雨点如亲人的泪,迎新送旧,最后终于流尽。呼啸的风声化成狂暴的心跳,咚咚地在耳边不停歇。谁在叹?谁在怒?谁紧拥着我不放?谁在撕裂心肺地痛楚?
“怎么……回事?”
问我么?可我只觉得好困好凉,一睡再不愿醒。
我仿佛置身于蒸腾着热气的汤泉中,水波在我周身柔缓旋绕,只有身体冰凉入骨。意识和体内的某种液体一起不断流失,我干渴异常,却无力汲取一丝泉水,眼睁睁地看着它在我唇边盘旋流动。
“大王,盈姑娘孕时就极其缺乏料理,能生下孩子已是奇迹。怀胎十月是油尽灯枯,这血止不住,老夫也是回天无力。”
有人在发怒,有人在惨叫,还有人在求饶磕头。
“大王,医者无罪啊!”
又一声惨叫夹杂女人的尖叫。很吵,我微皱皱眉头,抿了抿嘴角再努力去那舔看似很甘甜的泉水。
我这一动,果然四周都安静下来。有个飘渺的声音悠长地扬起,“御医夏无且到。”
有人搭上我的脉,不久即放下。小声说了什么,四周死寂无声。
“真的无药石可医?”浑厚熟悉的声线,空灵绝望,如死神之语。
有双手摸我的额头,抚着我的发,依稀记得好像曾有一人对我做过无数遍,只是这次他的手有些不听使唤的颤抖和执着。
“请大王早备后事吧。”苍老叹息的声音,如刽子手无情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