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天烈收到了来自张宪忠的一封请柬。
信被一支羽箭牢牢地钉在蜀州城门之上,守门的卫兵立即将其呈交。张宪忠言道,两军交战胶着日久,如此下去消耗巨大,与双方皆无益处。恰巧当春新酿的桃花酒正可入口,便邀蜀州城守于书院旧址凝墨池附近一晤,共饮美酒,共商大计。
这便是要谈判了。天烈与麾下众将商讨再三,最终决定赴约。因为若是闭门不出,便要白白堕了王朝的威风,更何况也需要听听张宪忠有何条件要讲。故而到了第二日,天烈安排副将守城,自己带着古兽夫和一众亲信,开往凝墨池。
☆、凌迟
第四十一章凌迟
这凝墨池原是蜀州最大的书院旧址,众士子习字作画之际常以池水涮笔,久而久之池水遭墨色浸染,化作浓黑,故曰凝墨。后来战乱四起,众人皆逃入城中,此处遭到废弃,荒无人烟,倒十分适合作为谈判之地。
天烈到达的时候,匪军已经提前一步在凝墨池边搭好了大帐,厚厚的帐幔遮住夏日愈发毒辣的日光。长桌沿着水边一字摆开,上面整齐地堆满了许许多多酒坛,果然一副马上就要举办盛宴的阵势。
众将士见状不由暗自腹诽:今日这怕是鸿门宴罢。
张宪忠并未现身,只派一名随从引天烈入座。待得众将士尽皆坐定,方才注意到十丈外的池边空地上,竖起一根尺余粗细的木桩,桩上重重铁索,紧紧绑缚着一个人。那人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破碎处露出大片赤裸的肌肤,其上伤口层叠密布,血色宛然,看起来甚为可怖。待要仔细再看,却发觉那人头上套着一只粗麻布袋,挖了几个小孔,只勉强露出眼睛口鼻,至于容貌长相则尽数遮了。
正惊异间,一名刽子手模样的匪徒走过去,手中端着一只箩筐,筐中放着铁钩、小刀等物,又缠了一团渔网。有经验的蜀州军士见状顿时脸色一白,颤声道:“这是……要凌迟啊——”
天烈眉头一皱,转头欲问,只见接待他们的那名张宪忠随从脸上颇有笑意。那人道;“将军莫怪。这人乃是一名小贼,前几日潜入我们大哥帐中欲行偷窃,却不巧被抓了。虽未丢什么东西,却也可恨地紧。所以大哥便处了他剐刑以儆效尤,今日刚好执行,顺便也邀请将军一同观瞻,如何?”
天烈不由发怒,道:“这等折磨人的残忍法子,有什么好观瞻的?”
当下便要起身,那随从却道:“将军如此激动,莫非是见不得血,心中怕了?”随即扬声大笑,身后众匪也随着他,一时嘻嘻哈哈,山谷中笑声回荡不绝。
“自然不——”还未说完,忽有一人从旁拉住天烈,劝道,“天烈兄冷静些。这些匪徒此举意在用些血腥场面吓唬我们,压制我等气势,到谈判之时怕有妨碍,切勿上他们的当!”却是古兽夫。
“可是——”
“杀的不过是一个小贼,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与我们何干?天烈兄,小不忍则乱大谋,要以大局为重!”
“大局——”
尚未容得犹豫,古兽夫已将天烈按回了椅上。那边刽子手已经走到木桩之前,放下手中箩筐,从中执起小刀,在磨刀石上来回蹭得几下,沙沙作响,刀锋听来竟似极钝。随即那仿佛还飘着鱼腥味的渔网被覆盖在了受刑人一侧肩臂之上,四下里勒紧,直到苍白带伤的皮肉从网眼里鼓了出来。小刀在阳光下反着银光,沿着被勒得鼓起的部位,忽地划下去。一片小手指大小的肉掀到了地上,在场每个人都仿佛能听到那啪嗒一声,伤口缺损处,鲜血迅速涌了出来。
一刀,一刀,又是一刀。
伤口不大,刀钝,动作又慢,自然应该痛极。然而每一刀下去,那被行刑之人浑身肌肉震颤,重重喘息,口中却不作一声。
过不多时,地上薄薄一层,尽扔的是刮下来的血肉。左臂被一点一点削得见了白骨,便又转向右臂,随即是胸膛与双腿。血液沿着那人脚跟滑下来,在地上汇集,扩成鲜红的一大片,最后点点滴滴流进了凝墨池。
在场的蜀州军士许多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极刑,当即捂住眼睛不忍再看。众匪却神态自若,仿佛欣赏节目般将那些酒坛拍开豪饮,高声大笑,又上来给蜀军一人斟了一碗酒。天烈看那粉红色酒夜在碗中激荡,一时只觉得烦恶欲呕,一颗心脏在胸膛中怦怦跳得飞快。鼻端飘来隐约的血腥气,连呼吸都有些费劲。
那张宪忠果然如传闻中所说,嗜血残暴至极。千竹前日传信说落入了他的手中,恐怕要吃不少苦头。但既然他们此前曾经有所勾结,总不至于有性命之忧……是吧?那封信里,旁的事情可什么也没提,千竹甚至都没说要天烈去救。
念头动到这里,忽而越来越没有把握。自己当时回信却说了气话,逼着千竹去行刺张宪忠,分寸实在是有些过了。但千竹无比斯文秀气的一个人,平日里杀只鸡剖条鱼都下不了手,哪里会有胆子真的去做那等傻事。大约他现在还被关在哪儿吧,若让他见了今日这血淋淋的情景,怕是马上就要吓坏了。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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