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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看那伤势已有些年月,不过两丸仍在,故而发须声音都无损。

时承运垂了眼睛,也不知想些什么,焦应已然拎起裤子,侍卫们也不知要不要再杀了这可怜的老焦。

正这时,马车里却有了响动,小笔醒了!

第五章

小笔醒过来时,觉得全身暖融融的,他揉着眼睛坐起──

咦,这是哪儿啊,好像昨晚上喝着聊着就睡迷糊了,应该很冷才对嘛,是焦大哥?再看看身下身上的毛毯皮氅,可都是好料,老焦哪用得起。

那谁啊?

他寻思着,突地惊跳起来,包袱呢,里面可是有一百两银票啊!他摸摸贴身的玉蝉和金豆子,倒都还在!

奶奶的,幸亏老子留了一手!

他正心急火燎要下车,车门却被打开了,进来的赫然是个俊美沉静的男子。

小笔嘴巴张成圆形,怎么又落他手里了,阴魂不散,连夜逃都逃不了哦!

时承运看他那付惊诧又不知所措的无奈模样,竟不知说什么好。只淡淡交代:「好生睡着,别瞎折腾。」

小笔不由自主点点头,心里咕哝,这会儿怎么不凶了?唉,这当官儿的真是六月天,善变。不过不对呀,自己有正事儿要做,他留自己干什么?

时承运欲言又止,便待下车,却听到身后小笔问道:「时大人,我,昨晚上我身边有个小包袱,就坟旁边,您看到没?」

时大人?

时承运皱眉,回头瞅了他一眼,却见得对方畏缩了一下,便把目光收回,也不吭声,下了马车。

焦应脸仍有些红,几个侍卫垂着首。

他示意侍卫点了焦应的睡穴,然后稍稍走远,才沉声开口:「你们几个本都是皇上身边的人。」其实也算是皇帝在他身边安的眼线。

侍卫们慌忙跪下,他们虽是武功一流,却都是有家小的人,圣上在出宫时说得明白,时大人命在,他们命在,时大人命亡,他们全族陪葬!

但是这些年跟着这主子,对他的阴鸷性子多少有些了解,这人要是狠起来,怕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如今他们听到了他的私隐,又被他怀疑是皇上派的暗探,这长了一千张嘴也说不清啊!

「起来吧。」时承运略皱眉,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要带他回京城。」

他虽没说谁,侍卫们都清楚指的是马车里那个小倌,这原也在预料之中,但接下去的话,却让他们大感惊诧。

「方志,方里你们几个以后要护着他的周全,像护着我一般。他没了,你们也……」声音阴寒无比。

侍卫们强抑惊讶,都毫不迟疑应承下来。

时承运又走向焦应,这厮既已是阉人,倒不妨一用。他还没到跟前,小笔却从马车里探出了脑袋。

他不是个沉稳的性子,醒过来哪能消停,这时探头一瞧,便看到老焦直挺挺躺在地上,啊,大官儿杀人了!

他大叫起来:「焦大哥!焦大哥!」喊着的同时,人也跳下来,直扑向地上的焦应,也再顾不得旁边的那个狗屁时大人了。

焦大哥?

虽然知道焦应和他不可能有什么,可时承运心里就是不是滋味。他一把将小笔抓到怀里,沉声道:「上车去!」

「你放开我!」他也不是全无力气,这时全力挣扎,时承运竟还抱不住他。

侍卫远远瞧着两人闹腾,心想,要不要去保护新主人呢?

时承运被他弄得心下烦躁,手便伸到他腋下,轻轻挠了两下,过往,要是小笔顽皮,就挠他痒痒。

果然,小笔被挠得缩成一团,口里骂骂咧咧:「耍无赖,你耍无赖!」可身体却软下来,没了力气。

「闹够了没,他没死。」时承运黑着脸。

小笔停下来,细瞧起地上的老焦,看他没什么伤痕,心里一定,却回头叫道:「那你干吗不早说!」

时承运被他说得一呆,加之两人离得近,脸上都被溅了唾沫星子。

好多年了,没人敢用这种口气对他,还喷他一脸口水。

可他心里竟有些喜意,看着小笔的眼神更柔了几分。

但小笔却有些尴尬了,这人可是那个臭不要脸的大官,自己怎么和他这么讲话,他挣着下了地:「时大人,既然焦大哥没事,我,我也没事,我……」

时承运还没从那些喜意里出来,便又被称了声大人,咬着牙看住小笔,直将他盯得把后半句话吞了下去。

他扯住小笔的胳膊,轻声却不容拒绝:「小笔,以往的事就算了。你随我回去。」

小笔愣愣看着他,什么以往的事情啊,怎么我要跟这狗屁大人回去,回去干吗?我好不容易攒了钱,要带小叶子去关内……

难道,昨晚上他给我那钱是要买了我?

我有那么好?他一个大官儿什么没见过哦,对,讲不定家里是宰相的女儿,看得紧,在家里不敢乱来,出来就饥不择食!

切!

他脸上堆了笑,声音故意放柔,心疼地从怀里掏出金豆子:「时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我就乡下草民,这……我不能要……您也不用关照我啦!」被体温捂得暖暖的金豆子竟要离自己远去,他还真有点舍不得,不过这人可是老虎,离得越远越好!

时承运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冲到脑门,看着他那透着媚意的脸蛋,恨不得去抽他,可一想到昨晚他旧疾发作,今晨冻得奄奄一息,又不敢发作。

只能寒着声:「很好,那我昨晚给的银票呢?」不是弄丢了么。

呃,小笔抿紧唇,怎么又欠钱,他还记得昨晚上那姓时的凶样,还假冒他家小叶子,到底想干嘛么。

他看到不远处小叶子的坟,便奔过去:「那里,我的包袱在那里!」

「没有。」时承运冷冷说道,早给他收起来了。

小笔还是过去查看,果然什么都没有,他颓然蹲下,心里翻搅起来,怎么这样呢,怎么这样!

明明答应小叶子了。

自己干吗要喝酒,耽误事。

难道真要跟着那个人,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不定会怎么对付自己……焦大哥比他的官小多了,他打了个寒颤。

时承运在边上看着,心里一阵烦郁,又夹杂着抽痛,这家伙脑子真坏了么,昨晚上不是醒过神了。

小笔抬起头,还是扮了笑脸:「大人,昨晚上您把钱已经给我了,我……」他鼓足勇气说下去,「您说这买卖一笔归一笔,昨晚上我们、银货两讫,我要、我要回关内,我年纪大了,您瞧,也得……回去娶媳妇儿,对吧?」他不敢再提小叶子的事,只能顺嘴胡编。

娶媳妇?

时承运一把将他揪起来:「你胡说些什么,你立这坟干吗?」声音压得更低,除了小笔谁也听不见,「我就在你跟前,没死,你醒醒。」

小笔往墓碑上一靠,心里撇撇嘴,这人又开始假冒小叶子了。不过脸上却没表现,只更低声下气说:「我知道,您就是,没死,可您瞧,我小笔如今算个屁啊,又不好看,又老,您在京里那什么身分地位,我不配。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时承运听得青筋直冒,看他那浅薄敷衍的样子,心里便跟刀扎似的,也不再说话,拎起他就往马车走,一边走一边吩咐:「把那空坟铲了。」

小笔脑子里轰地一下,疯扯起来:「不要!我跟您去,您让我去哪儿就去哪儿!别毁了,小叶子……」

时承运凑到他耳边:「不是说我就是么!」

小笔脸色越发白了,鸡蛋碰石头怎么能有个好呢,他看着侍卫们果真要去刨那坟,手指都僵了,扯着时承运的袍子:「您别,求您,他没地方去,他要跟着我的……」说着时,却又觉得不对,好似什么地方不对,什么东西又要涌上来,他说着话,眼神却有些涣散。

拎着他的男人立时发现,也顾不得别的,掐他仁中,轻唤:「小笔,小笔。」

小笔眼神一凝,却说不出凄楚,拉住他,唇瓣颤着:「求……」

「我给他搬坟,设灵位,让你抱在怀里,行了吧?」

「您……」小笔有点不信,但也由不得他不信,只能略略点了个头,「谢大人!」说完,整个人都软了下来,竟是厥过去了。

时承运再不说话,把他抱到车上,侍卫们仍在外面扒坟头,坟是一定要扒掉的,以防有心人找到些什么。只是,这笨蛋,想着他说「您什么身分地位,我不配」,他便愤懑难抑。

看着他雪白的脸,身子骨也是单薄得很,又刚冻过,跟他生什么气,可这笨蛋就是气人,每句话都戳着自己心尖儿。

真怀疑你故意的。

过往小笔便经常这么干,但凡得罪他一丁点儿,就能让他不乐意一个月。

他将怀里人更抱紧些,又令侍卫解了焦应的哑穴。

他也没下车,只是隔着车门对焦应说:「焦校尉,恕承运情急……你也算他的故人,我把话也说白了,京里比不得这峭山关,你若真把他当弟弟,口风紧些。你家小我都会照拂。」

这话说得倒也真诚,焦应听了,也说不出话,且最后一句隐隐又带了威胁,他知道这车里的人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忙不迭答应下来。

可他心里对小笔总放不下心,临走忍不住讲:「大人,他挺难的,他是个顶痴心的……」听里面没什么反应,他也只好离开。

男人在车里默默坐着,手指轻轻描摹着怀中人的眉毛,鼻子,嘴唇。

顶痴心……

他指下的唇,尝过的人又有多少?

本来是自己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够亲吻舔舐,他便如自己的一块肉,还是心尖最嫩的那块,可离散多年,却成了这般。

穿着艳俗的衣裳沦落风尘。

嫌恶?嫌恶却怎还流连,想将他揉到身体里。

生气?瞧他嘶声惨叫,偏也气不起来。

心内酸涩外,却还是想抓住他。抓住他。一切看过他碰过他的通通杀了。

搂住怀中人柔韧腰肢,他轻道:「咱们就不管从前了,不管了。」

不过此去京城,凶险万分,你可别再任性,在我身边乖乖的。

他想到家中的妻小,那位仁善渊博的岳父大人,对自己颇为回护的皇帝,还有时家被砍头的三百多口人。

这些年,他已不再是过去的时叶,也再做不回原来的自己。

他要保住自己的命,要不受人辖制,更有那许多他不愿承担却必须承担的族人的血债,他只能不断地往上走,直到最高的地方。

他很成功,因为无所惧。在他,没了时奉笔,便是什么都可舍去,什么都可为。而到得近些年,便是对小笔,也自淡然,想起来,心里也不兴半点波澜,只是故人罢。

修行算是圆满。

可是,他还活着……活着。活生生地,躺在自己怀里。

一日间,他发怒,忧惧,嫉妒,烦郁。便似回到从前。

时承运再看看小笔,却突地一笑,向来面无表情的脸容便似绽开了春光,耀得人睁不开眼。若他妻子郭氏瞧见,不知是何等想法。

「主人!」他正自冥思,外间侍卫发声。

若不是要紧事他们不敢打扰,时承运打开车门,侍卫递上一封密函,看到封口的戳印,他脸色一沉,展阅内容后,便下令:「全速赶回京城。」

「是!」

从峭山关到京城,最快也要一旬,若是这家伙醒了再闹腾,怕是更费时,他叹口气,从怀内掏出个小瓶,倒出颗透着荧光的碧色药丸,给小笔服下。

这是宫廷秘药「羽灵丹」,炼制极之不易,服用后七日不醒,他常年备着是为防被刺伤重,服了这药丸可保得七日元气。

如今小笔身子弱,服用后一路安宁,对他身体也大有裨益。

而他要好好盘算下到京城后的行事。

十日后

小笔头晕晕坐起来,揉着眼睛,屋子里很暖。

他心里咕哝了句,老关头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烧炕烧到大早晨哦。

他打了个哈欠,习惯性伸出右手去推窗,很喜欢阁楼这个窗户,早上醒过来,看看外间风景,虽然漠北边陲,没什么好风光,但是透些新鲜空气也是好的。

炕上没有其它人,不用应付醉汉也是好事儿,唉,挣钱不容易啊。

可是,习惯性伸出的手摸到的却是悬空的布……纱帐?

他蓦地睁开眼睛看去,啊!

他坐着的不是他待了五年的吉祥客栈小阁楼,是个摆设简单的房间,比小阁楼大了许多,身下的被褥也是簇新绵软,盖着的竟是羊毛毯!

他停顿的脑筋终于开始转动。

难道不是作梦吗?那个很像小叶子的大官儿是真的?出了银钱将自己买了?

怎么都胡涂了呢?

他假冒小叶子,自己带小叶子一起入关,大官儿要扒坟……

小笔抱了头,半晌后,松开手,长叹一声,算了算了,不想了。自己一个光棍汉,赤脚的,还怕他穿鞋的不成?

那大官儿能贪图自己什么啊?

一不年轻,二不貌美,才学更欠奉,估摸着喜欢野味,尝两回也就腻了,到时候再脱身也行嘛!

他摸摸项前完整无缺的碧玉蝉,心里更是安顿,肚子里却咕咕乱叫。

好像才睡了一觉,这是到了哪儿?驿站?

他下了炕,见炕边小几上放了迭衣物,便穿戴起来,衣袍都是新的,不过样式、衣料都极平常,小笔更是宽怀,那大官儿也没太重视自己,这就好办了。

不过可惜了那三百两银子,一定要赚回来!

穿戴整齐,他推开房门,入目的却是个小院子,也没个人影,他试着喊了声:「喂!」却也没人应声。

这、这算什么呀?

他又出了院门,沿着小径走了会儿,却见岔路很多,不知该从哪条路走,再看远处建筑雕栏玉砌,气象非凡,显见这地方大得很好得很,难不成是大官家里?

我睡了多久啊,大官不是住京城么,我怎么到了京城呢?那小叶子呢?

牌位呢?

他怔怔站着发呆,却隐约听到小径尽头有人声,不一会儿来了两个小厮模样的少年,见了他,倒也是一愣,其中一个对他说:「你醒了啊,跟我们来吧,以后就这个点儿吃饭。」

听到能吃饭,小笔精神一振,跟着两人走,一边走一边认路。

小厮对这人也不是很摸得清底数,有心想问,但想到之前管事交代的话,便也不敢多说。反倒是小笔忍不住,问他们:「两位小哥,这是什么地方?」

小厮瞧了他一眼:「这是时府,时承运时大人的府上。」

另个更多说了句:「我家夫人是当今宰相的千金,贵妃的亲妹子。」

小笔暗道,果然在大官儿家里了。

还想再问,却到了吃饭的地方,是一处雅舍,还没进去便闻到饭菜香味。

到底是大官儿家里,下人吃饭的地方都那么好,小笔嘀咕。

其实此处是时府的管事、以及一些远亲来访用餐的所在,富贵人家也难免有些穷亲戚么。

小笔进到一处窗明几净的小厅,按照小厮说的取了一个食盒,侧面有个「竹」字。

「以后你就取用‘竹’字号食盒。」

小笔应了,提了食盒坐下,一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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