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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竹还礼:“总管好,我是落竹。”

“落竹公子舟车劳顿,想来必定很累,不如到屋中休息一阵,明日我带公子熟悉王府。”季一长说完看看荀沃,荀沃点点头。

“如此,有劳总管。”

第二日收拾妥当,季总管便到门前敲门。

阿碧开了门,领着季一长进来。对于这位落竹公子,季一长是很有些成见的,他再怎么脑子活络,终究是个文人,平时走到花街柳巷都恪守自律,眼角都不带抖一抖。屋子里这位,不仅是妓,还是男妓,他是怎么看怎么不待见。

可也因为他是文人,给落竹穿小鞋的事他不屑做,何况这位是王爷带回来的人,所以他抱定主意,对这位公子,保持距离。

进了屋子,便见落竹立于窗前。落竹个子倒是适中的,可因为瘦,人就显得长。着月白长衫,季一长只觉得平生这是第一回,明白何谓“玉立”二字。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落竹回过头,洒然一笑,道:“有劳总管大人了。”

“不敢。”季一长揖道。

落竹给阿碧使个眼色,阿碧赶忙奉上一个红布盒子。季一长一见便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刚要开口拒绝,落竹一见打开盒子,双手奉到季一长面前:“听闻总管惊采绝艳,碰巧,我这里有个浊物。当年去歙州时偶然得到了一方砚台,多年来也未曾有人知晓其中奥妙,想叫总管大人替我看一看,不知总管可愿赏脸。”

话说到如此,季一长只得道:“才疏学浅,若看不出其中妙处,公子见笑了。”

落竹摇摇头,把砚台取出,放在桌上。两人一同坐下,季一长拿着砚台端详半天,又捣鼓了几下。这砚台并不像一般的砚,通体全黑,而是仿佛谁抓了一把金粉,对着这砚台撒了下去。黑色的砚身中夹杂着星子般的金色,对着光,更为明显。季一长不说惊采绝艳,也算博学多才,当下喉咙里动了一下,道:“依在下拙见,这正是歙州的歙砚。歙砚又分几类,此砚仿佛夜空中洒落星子无数,所以世人称之为‘金星’。此砚极为少见,不知公子如何得到?”

落竹笑了一笑,道:“这说来,还真是个故事。当年去歙州正是夏季,马车内闷热难耐,便有人提议绕路去湖边纳个凉。走到湖边,却见一老妇人倒在那里。我和伙伴将她扶起,喂了她些水,不久,老妇人便醒转。我们问起她为何昏倒在此,老妇人说自己从村子里进城探望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天气炎热,她坚持到湖边没了力气,一头栽倒。我们听了,便把她送到了城中。她的女儿还在月子中,行动不便,且家中也并无余钱。女人,月子中就该好好将养,我们留了些钱,又买了好些吃食补品,临走时老妇人偏要把这砚送我。我本说不要,可老妇人道这也是他们偶然得来,偏要给我以作答谢。我推辞不得便收了,哪想得到如此难得。”

季一长听着这个故事,也大叹道:“那也是公子心善,好人有好报了。”

落竹脸上有些飞红,道:“总管何必取笑我,施恩本不应图报,我收了人家的东西,可成了你来我往了。”

他这样羞赧的表情,直让季一长呆了一呆,连他说什么都听不清了。等到落竹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他这才回过神,心底却恍然大悟。

怪不得王爷一掷千金带他回来。

他掩饰尴尬,低头猛看手中的砚台,心道自家王爷可真是魔怔了。落竹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嘴角一挑,笑道:“总管可喜欢这砚?”

季一长想都没想,道:“自然喜欢。”顿了顿,抬头道,“如此好砚,人人都会喜欢。”

落竹点头笑道:“可是,有人喜欢,却未必懂。这世间事,无不讲求一个缘分,缘分到了,两厢懂得,便是知音知己。恰如总管与这砚。此砚稀罕,可放在我手中,经年也未必拿出来看一看,只因我是个俗人,平时怎么也干不出写字画画的雅事。可遇见总管便不同,总管是风雅之士,懂得此砚的好处,闲来写字画画,用这砚台,方不算埋没好物。”

季一长刚要说话,落竹又道:“总管既然喜欢,落竹便有个不情之请。恳请总管帮落竹保管此砚,兴起之时用上一用,愿此砚借总管之手,绘出更多丹青妙卷,方不负世间少见之名。”

“这怎么成!”季一长吓得赶忙把砚台放回盒子中,”此乃老妇送你答谢之用……“

落竹把盒子重新合好,推到季一长面前,道:“总管,落竹也知道这个要求实属过分,用咱们俗人的话,叫蹬鼻子上脸。可是既然总管是这砚的知己,落竹也不忍拆散此等缘分。总管若是不肯替落竹保管,落竹心里怎么好受?再者,老妇既是答谢,她的心意落竹已然领了,落竹此举,也是为她积功德。”

见季一长扔在摇头,落竹语带恳切,道:“总管……”

“罢,只当我替公子保管,公子放心,今后砚在我在,来日必定原样奉还!”季一长起身,长揖。

落竹赶忙扶起,连声道:“不敢不敢。这一说话,就忘了正事,有劳总管带我到府中转转,这砚台晚些我叫阿碧亲自给总管送过去。”

三人便出了门。

不管之前怎么打算,如今季一长都没办法对落竹拉下脸,反而介绍得愈发仔细。落竹乖乖听着,王府极大,两人走到中午,也只走了一半。用过午饭,季一长对落竹道,剩下的一半,改天再带落竹认识,叫落竹先回去好好休息,他那里伺候的人不多,东西也缺得厉害,叫人下午就给他送去。落竹婉拒了伺候的人,却谢过季一长给自己送的东西。

主仆二人回了落竹住的漱玉轩,这才放松了些。阿碧总归有些别扭,抱怨道:“公子干嘛不让他们多派人来伺候,我和咱们带来的几个人,哪能干得过来那么多活计!”

“傻!”落竹斜了他一眼,“派来的人跟你能是一条心?只怕他们前脚来了,后脚,咱们这里晚上谁起夜,整个王府就都知道了。你们辛苦些吧,这月俸禄我加倍给你们,成不成?”

阿碧翻个白眼,嘟囔道:“哼,这样心里还舒服些。不过……”他眨眨眼,“今儿个我真是开眼界了。咱们昨儿刚来,那个总管大人正眼都不瞧一个,那股鄙视劲从骨头缝往外冒,我还以为咱这东西送不出去呢……”

落竹指指茶碗,阿碧赶忙倒满一壶茶。他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一碗,道:“他是文人,看见这些东西就拔不开眼,又守着清高,装不在乎。说实话,他今儿个要是说不喜欢,我还要费一番力气。不过他既然收了,对咱们总是好事。”

阿碧又给他倒了一杯,道:“公子,你说个实话,当时王老板把这个砚送给您的时候,你知道这砚这么大名堂不?”

“我怎么会知道?我十岁了才学了第一个字!”落竹不渴了,一口一口品着茶,“不过王老板每次来,出手总是阔绰,想来必定没有错。”

他想了想,嘿嘿笑了两声,得意道:“今天那个故事编得如何?看来以后转行,我可以去茶馆酒肆说书。”

阿碧默默鄙视他。

落竹得意了一阵,得不到响应,狠狠瞪阿碧:“一会儿我去睡会儿,你趁这功夫,打听打听各地方管事的都是哪几位。咱们包的红包都给我发出去,听见没有?”

阿碧扁着嘴犯愁,落竹心里头舒坦了,把茶水喝完,进屋里睡觉。

接下来的几日过得都颇为舒坦,落竹问季一长要来了些花种子,领着带来的小厮垦地种花,也不想想自己在这儿总共就呆三个月,只怕那时候花刚刚冒芽。阿碧的红包都送出去了,日日衣食无忧,在府里转转,谁都自己都是客客气气的。怀王一直没露面,据说是忙,落竹私心里盼着他最好忙一辈子。

这位王爷某方面欲求太强,被他折腾一回一天歇不回来,不值当。比起来,落竹更喜欢那些一把年纪色心不死的。有些老头子,吃了药,刚硬起来,在落竹身上舔了几下,自己先泄了,一晚上都硬不起来,为了掩饰这个秘密,钱付得更多,落竹可真是打心眼里欢喜。

可他安于现状,有些人却熬不住了。

第5章 茶馆奇遇

“京城是皇帝老子住的地方……啥都有……漂亮姑娘和捏面人的……还有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芦……”

落竹抄起手边一把纸扇扔过去:“消停会儿能死?”

他已经被阿碧念了三天三夜了,昨儿个晚上,做梦都是这半死不活的动静儿。

阿碧熟练躲开,继续念:“京城繁华啊……富庶啊……集市上耍猴的说书的还有胸口碎大石啊……”

“要去你就去!别回来了!”

“要去当然简单!”阿碧瞪,“可是我没有银子啊!”

“你的俸禄呢?喂狗了?!”落竹吼。

阿碧对手指,不说话了。

落竹用晃着茶杯里的茶叶末,浅笑道:“昨个儿中午,我睡午觉的时候,你去哪了?”

阿碧偷偷看了他一眼,还是不说话。

“你过来。”落竹正过身子,对阿碧勾勾手。

阿碧看他这个架势,哪敢过去,反而往后退了几步。落竹也不在意,翘了个二郎腿,笑道:“什么漂亮姑娘捏面人,说书的胸口碎大石?你跟院子里的小厮赌不过瘾,想去找间大赌坊了,是不是?”

阿碧窝在一边,嘴闭得死紧,头都不敢抬了。

“要出去玩,这也没什么,季大总管早就说过,这府里咱们可以自由走动,想来出去也不是难事。”落竹道,“你要叫我给你当冤大头,也无妨。钱嘛,我给你,可是你给我记着,今天起到这三个月结束,一点也不准你再赌!”

“啊?”阿碧不由叫道。

“王府之大,赌徒必定不少,但是你不行。咱们来了人家的地方,就要本分,否则惹出事,三个月后不仅钱拿不着,人都回不去,懂不懂!”落竹竖起眉毛,厉声道。

“我听您的还不成?”阿碧嘟囔了两声,忽然目中锃亮,“那您今儿个可得多给点!”

落竹无奈,挥手:“去,找两件粗布麻衣过来,咱俩换上好出去。至于钱么……”他站起身,整整皱褶的袖子,“能给你就不错了!你主子卖肉赚来的钱,你花着也不心疼!”

阿碧很快找来,两人换上便一路走后门出了府。王府在内城,没有马车,两人颇走了一阵,才来到外城。外城是寻常百姓居住的地方,商贾往来,非常热闹。阿碧有赌局支撑,也不觉得累,落竹却有些乏了。可见一旁的阿碧这么着急,自己要是提出休息,这家伙肯定不敢再走,不过……

算了,走吧。

又走了一阵,到了街市。今儿个正巧赶大集,阿碧一眼就瞧见不远处挂着的“赌”字招牌,两脚一开就要飞奔过去。落竹伸出胳膊拦了他一下,道:“别忘了,给你这些钱,输光了都不要紧,可给我好好打听出来如今京城这局势。”

“公子放心吧!”阿碧说完,撒丫子跑了。

阿碧走后,落竹就一个人逛。京城集市不似江南,到处都透着股喧闹大气。卖包子的大叔嗓门吼起来透亮,隔两条街都能听见。买荷包的小姑娘对同伴谈起自己的情郎,羞涩中也透着股期待。落竹买了串糖葫芦,边走边看,只觉得这芸芸众生,竟胜似风情画卷,说不出的新奇好看。

他生于江南长于江南,这是头一回来北方。见着布老虎觉得有趣,挑了两个好看的,也没讲价就买下来。老板看他这么干脆,送了他一截红绳,缠在手腕上。这红绳上面打着结,听老板说是山上寺庙大祭的时候送的,也算沾了福气。他高高兴兴收着了,很久之后才知道,那布老虎老板抬高一倍价钱,就等他砍,可他干脆,直接买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刚刚的劳累都涌了上来。恰巧,旁边就有家茶馆,他抱着布老虎就走进去,小二迎上来,刚发了一个音,喉咙里顿了一下,点头问道:“客官这怀里……”

“问那么多干什么?”落竹也知道自己一个大男人抱着布老虎有点怪,可偏偏不喜欢人这么问,“一壶好茶,一碟子花生,快点。”

他说完了,就往楼上走。可踏了一节楼梯,小二却还跟在自己后头。他回过头,有些不解。小二赶忙解释:“不知道客官是要什么茶?本店的茶各种各样,有龙井、铁观音、茉莉花、小菊花……”

“咳。”落竹制止他,“龙井吧。”

“哎呦客官,本店的龙井也各种各样,有……”

落竹扁扁嘴,道:“明前龙井!快去吧!”

小二一愣,打量着落竹笑道:“这位客官可真是识货,这明前龙井可谓茶中上品,不过这价钱……”

落竹这才知道小二为何问东问西,原来是看他穿得寒酸,怕他没钱。那些有钱人,穿得光鲜,喝什么茶不必问,直接上最好的。那些没钱的,根本不会进来。只有像他这样让人摸不出底细的生客,小二才会问这问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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