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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那颗针,金色的针在白色的皮肤上慢慢划动,有微微的刺痛和瘙痒。

……这人到底想扎哪里?

那颗针往右边移了过去……然后……

我微微倾斜。针在皮肤上划过了一道细小的血痕。

“不要动。”他抬起眼,严肃地望着我。

不要动?你刚刚在碰哪里?我瞪着他。

可是看他的表情,又非常严肃,真的很严肃,严肃得我不得不把他所有的行为当成很正经的治疗行为。

可是……扎针有扎那个地方的吗?

我有点儿焦躁。

“你快点儿扎。”我催促到。

“你急什么?”他抬眼看我,细长的眸子里冷冷清清的。

我讪笑。

他的手又移了过去。金色的、细细的针头移到了那处……嗯……那个地方……就是那个地方……

男人,有什么可耻的,说就说,就是红果果。对,红果果。那个地方……

我的脸刷地红了。

“你……”

“我在找穴道。”他说,“不要乱动。”

是你一直在碰那个地方好不好?

冰凉的针尖、细细的针尖轻轻地触碰着,痒得要死。

我觉得我的身体在不可遏制地颤抖。我低着头,盯着那颗针在那里晃动。

原本白皙的身体已经变成了粉红。

我都不知道原来我的身体会变红。

……天太热?

……靠!我不治了。

“我不治了。”我往后仰,避开了针,然后伸出手去抓衣服。

他一下捏住我的手腕,“你不想恢复功力?”

我顿了一顿,转头看他。

“是谁吸走了你的功力?”他淡淡地问,“应该是问,是谁能让你如此地放下戒心?”

还有谁?除了荆云笑那个王八蛋还有谁?

一想到他,我内心突然窜出一股怒气。

“是谁?”宫尧之抬起眼皮,盯着我。

“你管不着。”我说,“反正我会收拾那个王八蛋。我这次重新回到中原武林就是来找他的。”

宫尧之看了我一阵,突然笑到:“看来我得感谢他。”

“谁?”我疑惑。

“那个吸走你功力的人。”他笑了笑,“如果不是他,你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也是个王八蛋!我被他吸走了功力还差点儿被他……你个王八蛋还感谢他?

他放开我,命令到,“脱裤子。”

“啊?”

“脱裤子。”他又重复了一遍。

“为、为什么?”我有点儿结结巴巴。

“你不想走路了?”宫尧之还是那副淡然的死样子。

我当然想走路,能走路就能溜,然后能找到那个王八蛋好好收拾一顿,然后我就可以回我的塞外养我的马了。

似乎看出我的想法,他淡淡说到:“脱吧。”

我犹豫了一秒,盯着他道:“你不要乱碰。”

他目露诧异,“我为什么要乱碰。”

我摸摸鼻子。

……总觉得好尴尬。

“是不是不方便?”他问到。

我点点头,很不方便,今天不想治了。

“那我帮你脱。”他似乎误会了我的意思,站起来。

“哎哎,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成。”我连忙阻止。

于是在他居高临下的目光中,我脱掉了长裤。

“脱光。”他又说。

我怒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又目露诧异,“我只是想治好你而已,我怎么得寸进尺了?”

我无话可说。

搞得我像是……像是一脑子不好思想似的。

没有办法,我不可能一直躺在床上吧?都是江子游那只菜鸟,什么也不懂就来闯荡江湖,害得爷爷我沦落到这种地步。

脱掉了最后一层遮羞布,我赤条条地在穿着衣服的宫尧之面前坐着。以前我都不会在意,可是出了那个王八蛋的事之后,我心里就在意起来。

一点儿都不大侠了。

君子坦荡荡嘛,大侠更应该坦荡荡!

我安慰自己。

只是……宫尧之,你眼睛到底在看哪里?你到底要看多久?

我正又要怒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把衣服穿上。”

……搞什么鬼?不是才让我脱光吗?

“穿上。”他背对着我说到。

我只好将衣服裤子穿上,心里直骂这家伙吃饱了撑着。

“穿好了没有?”他问到。

我披上了衣服,“穿好了。”

他转过头,看了我片刻,突然从牛皮上拿下三颗针。他这次下手很快,估计是刚才脱光了认准了穴位,掏出金针,飞快地在我腿上、肩上、后颈扎了三针,然后一句话也不说,收拾东西径直出了门。

门嘭地一声关上。

看来走得很急。

话说……他在我腿上、肩上、后颈扎针,为什么要我脱光光让他看?

我总有一种被调戏了的感觉。但是又找不出证据,特别郁闷。

第十一章

在呆在神医谷里足足躺了三天,躺得我浑身不对劲儿。幸好有江子游,端茶倒水送饭什么的都是他在照顾,白日的时候还会背着我出门晒晒太阳,免得我发霉。

宫尧之这三日每天只来一次,每次来施完针后就走,过了片刻就会有他的弟子宫粟端着药过来。

宫粟长相清秀文雅,风度翩翩,跟宫尧之一样穿着青衫,好像神医谷的传统就是这样,青衫青巾,脚踩皂靴,腰系褐带,间或在腰部挂着药囊,或者挂着一支竹笛玉箫。

在外人看来,他们一派世外高人、翩翩佳公子的形象。

宫粟腰上挂着一只玉箫,通身碧玉通透、晶莹圆润,我记得宫尧之曾经也有这么一只玉箫,那时候他常常在山林溪边吹箫,青衫青巾,箫声阵阵,恍若天人。

可是这几天,我却发现,他腰上没有这么一只玉箫了。想来是做了神医谷的谷主,事务繁忙,无暇顾及这些闲情雅趣了。

药液苦涩难喝,但是为了早一日能下地行走,我强逼自己灌下那药,可是这三日,药液却一日赛一日的苦,好像知道我快好了,特地整我似的。

这一日,宫粟送来了一张轮椅,说是宫尧之托人特地做的。这部轮椅造型精巧,只要使用内力,就可以在房屋间来去自如。

我除了腿脚还僵硬之外,其他也好得七七八八。

有了这部轮椅,我就不再受困于这间屋子和前面的院子,也不再吃喝拉撒都要靠江子游来照顾。虽然我觉得他照顾我是应该的。

我在房间里试了试轮椅,欣喜异常。

“宫尧之呢?这几日都没怎么看到他。”我停下轮椅,问到。

宫粟笑到:“谷主最近正在拼命研制丹药,天天睡不到一个时辰。”

“研制丹药?”我愣了愣。虽然我很想知道他在研制什么东西,但是我也知道这是神医谷的内务,我这个外人不便多问。所以就打住了话题,转了个方向,“我想去谷中走走行吗?”

“当然可以。”宫粟笑到,“谷主吩咐,百里公子是神医谷贵客,自然可以在谷中来去自如。”

这人够意思。居然也不追究前事,还为我疗伤,现在还这么宽待我,饶是我脸皮够厚,也有点儿不自在起来。

宫尧之,没必要对我这么好的。

我滑着轮椅,出了房门。刚好看到江子游兴冲冲地走过来,看到我居然坐在轮椅上,愣了愣。

“百里大侠,你……”

每次听他这么叫我都会特别别扭,虽然我是大侠,但是我并不喜欢别人一口一个百里大侠的叫我。

“不要再大侠大侠地叫了,和宫粟一样叫我百里公子就行。”我说,“宫尧之给了我一把轮椅,我可以出去走走了。”

江子游的脸上也欣喜起来,“那太好了,这样百里大侠……公子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我愉悦地点点头,滑动轮椅在庭院中走来走去。庭院中种了茶花,此时正开得烂漫,一朵朵白色柔美的花朵娇羞地躲在叶子中,婉约风韵,曼妙可爱。

茶花……

我微微出神。

茶花的远处是一些药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可祛除虫蚁,一举多得。

“来了这么久,也没见过谷主夫人,今天能下床行走,想去拜访一下。”我转头看宫粟。

宫粟愣了愣,低声到:“百里公子,夫人已经过世了。”

这次轮到我呆了一呆,不自觉地问到:“过世了?”

“是两年前过世的。”宫粟说了一句,就不再多话。

“夫人叫什么名字?”我又问到。

“夫人是名剑山庄赵雪衣,两年前因病去世。”

真的是赵雪衣。我头脑里逐渐浮现出那个一身白衣的女孩,鹅蛋脸,柳叶眉,笑起来双目水盈盈的……

我转头,却看到江子游目光魅惑,却又游移,不知道在想什么。

“夫人和我相识,既然如此,更应该拜访。”我说到。

宫粟没想到我这么执着,微微一愣,但是还是很客气地指了指路,“这边请。”

我们三人穿过庭院,一路上花木深深,不知有几重。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我们来到后山墓群。这里是神医谷墓葬的地方。

青山环绕,鲜花烂漫,算是个极其安宁之处。

只是我很奇怪的是,历代神医谷的谷主夫人不是都葬在秘境之内吗?为什么赵雪衣却是葬在这个普通的墓地里?

加上刚才宫粟提起赵雪衣就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我心中有点儿怀疑赵雪衣到底是不是病死的。

那样一个天真烂漫敢爱敢恨的女子。

绕过墓群,看着两边墓碑,前面的宫粟停住了脚步。看来是到地点了。

我滑动轮椅走过去,就看到一座坟地,前面立着一块墓碑。上面题着赵雪衣三个字。

只有这三个字。

这下子,就是江子游这个没什么经验的人也觉得不对劲儿了,他问到:“为什么只题三个字?”还有一句“是不是太简陋了”没说出来。

宫粟说到:“是夫人临死前的遗愿。”

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秘密。但是,我只是一个外人,实在不便过问。拜访了赵雪衣之后,就跟着宫粟回到神医谷。

“宫尧之住什么地方?我想去看看。”回去时候还早,我不想直接回那间屋子,突然兴致来了,问宫粟。

宫粟闻言笑了,“百里公子,你养病的房间就是谷主的房间。”

眨眨眼,是吗?一谷之主,住在那么简朴的屋子里?我一直怀疑是他不爽我,特地让我住在那里。

“这几天我住了他的房子,那他住哪儿?”

“谷主平时也很少回房间住的,他通常呆在炼药房,炼药房旁收拾了一间屋子,谷主就在那里休息。”

是个尽职的好谷主啊。

我佩服了一下。

宫粟有别的事,告辞离开。我想一个人走走,也打发了不甘不愿的江子游,一个人在庭院里逛来逛去。

神医谷好久没来,格局变化了一些,转了半天,有点儿分不清东南西北。小桥流水,花草丛生,淡淡的药味飘散在空气中。

宫尧之身上就常年带着这种药味,淡淡的,清香的。

我循着药味往前走。穿过林木百花,不一会儿,就发现了一排房子。到了这里,药味就更加浓烈了。

我滑着轮椅走过去,房门半掩着。

我推开门,动作很轻。我知道配药的时候最怕弄出声响,影响药师配药剂量。我几乎是无声无息地滑了进去。

屋子中间是个巨大的鼎炉,正腾腾地冒着热气。四周的架子和柜子很多,摆满了瓶瓶罐罐。

环顾一周,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估计是主人出去了。

我放心地走了进去。一转过鼎炉,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一人趴在柜子上睡着了。

是宫尧之。

连我进来都没发现,想来是累极了。

我走到他身边,他睡得很熟。侧着脸,眼睑闭着,睫毛像扇子覆盖着。白玉般的脸庞,挺直的鼻梁。

当年有多少女人为了他心碎神伤啊。

不过现在也不错,反正赵雪衣已经死了,其他女人又有机会了。

我看了他一会儿,低声说到:“对不起。”

这是我早该说的话。不知道现在说,会不会有点儿晚?

第十二章

然后我又滑动轮椅,悄悄地从房门里出去。

出了房门,又四处闲逛,最后是被江子游带回去的。他一边走,一边埋怨我忘了吃饭喝药。

我也不知道自己会逛这么久。在这个地方,总觉得时间是静止的。

回到那间屋子,吃了饭喝了药,便和江子游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他跟我讲现在发生的一些趣事,我还想着问他武林最新的近况,但是他自己也是只菜鸟,一问三不知。

真不知道他是从那个角落里蹦出来的。

到了晚上,明月高悬,树影婆娑。

时间很晚了,我以要睡觉的理由赶他走。江子游依依不舍地离开。

我是真的想睡觉的,可是躺在床上,却又怎么也睡不着,便又重新坐起来,下了床,坐在轮椅上,悄悄地出门。

月明星稀,夜风微凉。我走了一阵,忽听隐隐有箫声传来,不知道是谁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吹箫?

被那阵箫声吸引,我滑动着轮椅循着声音过去。

月亮的清辉普照大地,一路月光。

那阵箫声时远时近,影影绰绰。我走了很久,也没有到达。

是什么人在吹箫?居然可以将箫声传这么远?

唯一可以判断的是,那人的内功一定很高。

我觉得我不该再走下去了,可是又忍不住。

又走了好久,那阵箫声突然消失。

我顿时怅然所失。

我停在原地,等待着那阵箫声重新出现,但是等了很久,也没有。

会是谁呢?

不可否认的,我是期待着见到宫尧之。

但是我没有得到答案,这让我很失望。我这人一失望,就容易伤感,一伤感,就容易吃不下饭。

不过人生这么漫长,少吃一顿又不会死。

又过了好几天,那阵箫声断断续续地响起。有时候夜晚会响,有时候不会。搞得我有点儿神经兮兮的。这几日宫尧之没来给我扎针了,都是吩咐宫粟直接把药送来。

终于,我忍不住问宫粟:“晚上的箫声,是谁吹的?”

他一愣,“我吵着你了吗?”

我突然想起宫尧之是没有玉箫的,而有玉箫的,是宫粟。搞了半天,害得我失眠加吃不下饭的罪魁祸首居然是这个家伙。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狠狠地点点头。

“那我不再吹箫了。”宫粟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连忙说到,“我只是想说,你不用大晚上吹,其他什么时候都可以。”

宫粟笑了笑,“反正我也不想吹了,我要专心药物,况且最近师父将事务交给我,不能再荒废时间在这些玩意儿上。”他说着,就从腰间取下那只玉箫,放到我身边的桌子上。

碧色玉箫,透明晶莹,摸起来圆润清凉。

“百里公子无聊,可以吹着玩儿。”

“哈哈,我又不会这玩意儿。”我笑到。

宫粟笑了笑,说,“不会可以学啊。反正我是不会再吹了。”

总之,他没有收回那只玉箫,收拾了药碗之后离开。

我想了一阵,觉得他说得不错。反正最近也没事,陶冶一下情操也可以。

也不知道我的腿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宫尧之不出现,我也不好追问他。人家不计前嫌为我解毒疗伤,我还有什么好要求的。虽然我脸皮厚,但不是无耻之人。

这么想着,就滑着轮椅来到庭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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