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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听了栾苓萱失口之语,脸色再 变。她回身令众侍卫迅速退出颐乐宫, 未得召唤不得上前。

刹那间,颐乐宫里只剩下太后、皇 帝、安宁公主、名忧尘以及扣住栾嘉悦 的段雨孜。

“你、你不会真的是为了我……”栾苓 萱不可置信地望着看似豁出一切的段雨 孜,摇头喃喃自语:“我鄙视那些对三哥 来说毫无用处的女人,但从未想过伤害 她们、还有她们怀有的龙子啊。”

“公主,你是奴婢从小看着长大的, 难道奴婢还不知你心中所想吗?”

段雨孜的情绪似乎稍稍平静了一些 ,她看着失神的栾苓萱,眼里浮上淡淡 的温情。

“承蒙昭荣太后不弃,让当年刚刚失 去孩子的奴婢照料公主。请恕奴婢托大 ,当时奴婢深觉将无法对自己孩子做的 事一一为公主做到、能为公主效劳便是 最大的幸福。不管世人如何看公主,在 奴婢眼中,你比所有的女子都要好,是 那么坚强又那么脆弱。”

名忧尘耳中听着段雨孜说话,脚下 悄悄移动靠近栾天策,望着栾苓萱陷在 回忆中的段雨孜居然没有察觉。

“脆弱?你竟有这种可笑念头?”栾 苓萱先是一阵大笑,随后怒道:“你快放 下剑!”

“公主,你何苦强撑?你是奴婢亲手 带大的,有什么能瞒得了奴婢?但有一 件事,你始终没有向奴婢吐露过。”

段雨孜摇头说着,她终于将剑稍稍 撤离栾嘉悦的脖子。

“公主不仅武艺高超还能领军上阵为 皇上分忧,你从不将那些以色事君的庸 脂俗粉放在眼中,但当你认定了一个男 子之时也需要他的呵护与照料。”

段雨孜涩然说道:“公主的坚强在看 重的那个人身上会化为柔弱,你会为喜 欢的人付出一切,包括性命与尊严,却 换不回对方的怜惜。因为那个人永远不 会察觉公主默默为他付出、替他着想的 心意;就算他明白,他也不会理解和接 受的。”

“我知道你维护我的心意,但你不能 伤害嘉悦!我会求三哥赐你全尸。”栾苓 萱脸色苍白,她的神情与段雨孜同样痛 苦,眼中更多了深深的自责。

“你们究竟在说些什么?”栾天策不 能再安于平静了,栾嘉悦的哭泣声没有 停止,他终于不耐烦地冷冷斥道:“朕不 管你突然发疯的原因。你若放下剑,朕 会应四妹所求,容你保全尸身。”

“皇上好狠的新。你此刻明明已懂公 主的心意却仍作不知。你根本不了解她 有多么伤心,也不曾真正关爱她,顶多 只是让公主认为你宠着她、纵着她、疼 着她而已!公主说得对,那些女人哪配 拥有帝王的骨血?她们无法与公主相比 !”段雨孜咬牙说道。

“段雨孜。”一直沉默的名忧尘突然 发话:“你是不是想说,你早已下定决心 为了公主杀光皇上所有的子嗣?”

之前语毕再次举高利剑,打算下手 刺穿栾嘉悦脖子的段雨孜闻言愣住。她 看向神情没有变化的名忧尘,感到对方 的无动于衷,不禁深觉奇怪。

“安定公主,你不必难过自责。因为 你这位贴身的女官不是为你加害皇上的 龙子。”名忧尘盯着段雨孜冷然开口,“ 如果臣没有猜错,段雨孜应是前朝皇室 中人。她每次都用药迷晕宫人杀害怀有 身孕的嫔妃。长公主能幸存至今,或许 是因当年皇上时常带人去初次怀孕的嫔 妃宫中闲坐,让她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 。”

太后与栾苓萱同时怔住,栾天策看 了名忧尘一眼,似乎对身旁人说的话没 有感到惊讶,目光很快又转回栾嘉悦那 里,默默鼓励女儿不要害怕。

段雨孜咬牙不语,之前狂乱痛苦的 眼神中掠过狠然与惊异,看似默认了名 忧尘之言却充满疑惑。

“你不解我是如何看出你身分的吗? ”名忧尘指着段雨孜之前高举时露出的手 ,“你的腕部纹有前朝皇室传国神兵的图 案,它曾经出现在阮宗岳手中,微臣相 信皇上也不会对它陌生。”

栾天策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朕记 得太祖当年攻占皇宫,奴役宫中少部分 宫女,段雨孜似乎正是其中一位。”

“先皇曾经说过,太祖将皇城中一些 年幼的宫婢赐给大臣为奴,曾经留下几 位特别乖巧伶俐的在宫中伺候。这个女 人被调去昭荣太后宫中,当时她还是太 子妃。”昭华太后这时也想起来了。

“先皇将这女人赐给一名侍卫,她生 下儿子之后进宫向昭荣太后请安,突然 收到她的丈夫与孩子染病亡故的消息。 昭荣太后心生怜悯又习惯她伺奉,再加 上临盆在即,便将她重新收在身边。”

安宁公主如梦初醒,她努力回想, 记起段雨孜不管冬夏都着装整齐,不将 手腕露出,她的母后还让她好好向段雨 孜学习仪态,没想到对方却是为了隐藏 身份。

“如今看来,那个侍卫应该也是隐藏 身份的前朝余孽。他抱着你这个前朝公 主产下的孩子诈死逃走,潜入凉国伺机 报复。”

名忧尘稍转念头便想通,冷冷对段 雨孜说道:“你这个女人当真狠毒,不仅 打算杀光皇上的子嗣,还假意摆出这副 疯狂之态挑唆皇上与公主不和,欲使我 皇痛心、公主愧疚、让他们兄妹心存芥 蒂,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亲密相处,真 是其心可诛!”

“所幸刚才她故作情绪激动,说那大 段话扰乱公主心神,一时大意露出手腕 上的图案才被相国大人识破身份。”

太后握住安宁公主的手,示意不怪 罪她有个包藏祸心的女官还杀害自己的 孙子,这让得知真相失魂落魄的骄横女 子伏在她怀中,再也不敢看栾天策一眼 。

名忧尘望向昭华太后,眼中闪过淡 淡的异光。

在这个时候,太后竟能安抚安宁公 主,没有平时表现出的卑微和退缩,确 实有些意思。

“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还是功亏一篑 !你们这些栾家的逆臣杀了我父皇,使 我国破家亡!我好恨!”

段雨孜猝然暴发出一阵狂笑,恶狠 狠地瞪着名忧尘。

“当年我在一名老太监的保护下躲在 宫中,他趁乱用药将所有认识我的内廷 侍女迷晕推入湖中,让栾氏贼子认为她 们投湖殉国,这才让我永远隐藏身份伺 候仇人,寻机复国。”

“你用的迷药也是那个老太监教你制 的吧?否则以你前朝公主之尊,怎会这 些江湖手法?”名忧尘淡淡开口:“他对 你倒是忠心。”

“你以为世上只有栾氏的贼人吗?那 位忠仆病死之后,我好不容易度过那么 多年,生下孩子却只能将他送走,反倒 要喂养仇人之女;你与这皇帝前不久又 害死我的亲生孩子……只要我还有一口气 便饶不了你们!”

越说越愤恨的段雨孜真正激动起来 ,她难知逃一死便毫无顾忌坦诚一切, 提手就欲刺下。

“你真有那么仇视我栾姓皇族吗?” 安宁公主从昭华太后怀中昂头问段雨孜 。

“当我不得不将好好照顾自己孩子的 事,一桩一桩全都做到你这个乱臣贼子 之女身上时,我就恨不能掐死你!你以 为这么些年来,我真的会疼你这种任性 刁蛮的公主殿下吗?”

段雨孜毫不留情地冷笑着说出这番 话,她瞥见安宁公主苍白的脸,似对这 位骄傲的公主大受打击,充满痛苦的神 情倍感快意,正要再出言讽刺,眼前突 然微暗。

心知不妙,段雨孜立即提剑,用力 割向栾嘉悦,手腕猛然吃紧,却是刚刚 还在她面对的栾天策不知何时跃到眼前 ,伸手扣住她握剑的那只手。

与此同时,段雨孜臂间松动,她一 怔之下明白过来。抬眼,见名忧尘从她 怀中抢过栾嘉悦,将小公主抱到一边去 了。

栾嘉悦不足两岁,平时受尽恩宠, 何时受过这样的惊吓?她不认得名忧尘 ,不过终于有人将她从这个状若疯狂的 女子手中救下,还温柔的拍抚安慰,小 孩子顿觉颈上被割伤的地方好像也不是 那么疼了,当即哭着紧紧抓住名忧尘胸 前的衣襟,再也不肯松手。

“啊!”段雨孜发出凄厉的大喊,充 满了浓浓的仇恨,怨毒和不甘。她没有 料到,栾天策和名忧尘的默契竟然到了 这样好的地步。

眼见无法亲手杀掉栾天策仅存的骨 血,段雨孜不顾一切的挣扎,希望能甩 开皇帝的钳制,奔向抱着栾嘉悦的名忧 尘,将此时倍觉碍眼痛恨的一大一小全 部杀掉。

栾天策猝然缩手,段雨孜冲向名忧 尘,但皇帝随即举手重重敲在她的后颈 ,这个女人迸发出哀嚎像被砍断那般戛 然而止,她倒地昏倒,那张仍然扭曲狰 狞的脸庞正好对向栾苓萱,让安宁公主 别过了头。

下册 第十六章

“来人,将这丧心病狂的贱婢拖下去 凌迟……杖毙之后扔出宫!”昭华太后沉声 吩咐。

颐乐宫外的羽林军与内侍涌进来, 两名武士将段雨孜拖下去,宫婢和内侍 忙着收拾地面的狼藉,照料栾嘉悦的女 官打算从名忧尘那里抱走栾嘉悦,但小 公主死死趴在相国怀中,她们只得在名 忧尘的示意下暂且退开。

早已得到传唤的御医上前为长公主 包扎伤口,栾嘉悦哭着摇头拒绝,总算 在名忧尘的柔声宽慰下勉强配合御医诊 治。栾天策走到女儿身边,栾嘉悦认得 父皇,小手立刻拽着皇帝向她伸去的手 掌,紧紧握住不放又靠在名忧尘怀中, 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栾苓萱知道太后没有将残害皇帝嫔 妃与子嗣的罪人凌迟处死是看在她的面 上,段雨孜毕竟是她的乳母的女官。安 宁公主惭愧感激之余负罪感更盛,她愣 楞看着栾天策,突然挣脱太后的手臂, 奔到皇帝面前直直跪伏于地。

“三哥,我对不住你。”

“段雨孜作恶,与你无关。”栾天策 将女人交给名忧尘照料,伸手去扶栾苓 萱,面上强笑道:“你看我的长公主小小 年纪就知道谁靠得住,颐乐宫中这么多 人,她只亲近忧尘。呵呵,四妹,你说 她聪不聪明?”

“三哥,我知道你为以前枉死的皇子 和嫔妃感到遗憾与难受,你不必为了让 我宽心强颜欢笑。段雨孜作恶并非为了 我,但我也难辞其咎,事已至此,我无 话为自己辩解,只想以待罪之身最后问 你一个问题。”

栾苓萱说到这里,语声发颤,脸上 全无血色,但她咬了咬牙在御医退下之 后,一脸坚定地说了下去。

“若我与三哥没有血缘之亲,你会将 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吗?”

安宁公主这句话语极小,只有栾天 策与一旁的名忧尘和栾嘉悦听见了。小 公主不懂栾苓萱的话意,她柔软的小小 头颅乖巧枕在名忧尘怀中,浑然不觉姑 母豁出一切的坚持与语声中透出的绝望 。

“朕心中已有相许一生之人,旁人再 好也无法入朕的眼。”栾天策低头想了想 ,感到栾苓萱的手在他掌中轻轻颤抖, 心中微怜继而郑重沉声答道:“朕永远当 苓萱是皇妹,不管发生什么也容不得旁 人欺负,誓必护你一生。”

栾苓萱被栾天策扶起来,身体还是 止不住微微晃了晃,她见皇帝眼中并无 憎恶和怪罪,稍稍心安,但目中的绝望 与悲伤更浓。

“我明白了,难怪三哥近来不亲宫中 妃嫔,原来是早有意中人。不知是怎样 十全十美的奇女子才能让你钟情?嗯, 多谢三哥据实相告,苓萱此生已无遗憾 。”

栾苓萱垂首轻叹,不待栾天策对她 这话作出反应,猛然拔下头上金钗,

抱着栾嘉悦的名忧尘在栾苓萱话音 落下的同时,飞快腾出一手击向安宁公 主的肘部,及时将她拔下的金钗打掉。

栾天策见了长松一口气,上前将浑 身轻颤、大失常态的皇妹交给太后。

“公主,你将他人的罪过揽到自己身 上还萌了死意,实乃不智!”名忧尘正色 劝道:“若你自裁身亡,我朝与胡夷和亲 一事又该如何善后?”

栾苓萱怔住,太后趁机将她搂进怀 中。

“傻孩子,你怎能这样糊涂!你若去 了,岂不是让皇上更加伤心吗?我们都 不会怪你的!”

“段雨孜不是为了我杀害三哥的子嗣 ,但我也难辞其咎。”

“安宁公主,臣理解你无颜面对皇上 的心情,你认为自己对不起那几名夭折 的小皇子。”名忧尘轻轻拍着栾嘉悦的后 背,嘴中沉声说道:“若公主失去生志, 硬要揽下这桩罪行,倒不如用你认定的 待罪之身替皇上解决实际难题。”

“忧尘,你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刺激苓 萱了。”栾天策低声在名忧尘耳旁说道。

“胡夷长年扰我边关,杀死百姓无数 。公主若嫁去胡夷,劝说大领主与各番 邦同我朝和睦相处就是大功。以你一己 之身护下的百姓都是皇上的万千子民, 足以相抵皇上失去的那几位皇子。”名忧 尘语重心长地劝道。

太后握着栾苓萱的手微微点头,极 力赞同这番肺腑之言。

栾天策听名忧尘说得在理也不发话 了,他见栾苓萱目光迷乱、脸色惨白, 心中还是习惯性对这个皇妹起了怜悯之 意,正欲上前再宽慰几句,不料栾苓萱 突然挣脱太后的手,再次向他跪下,神 情凛然地开口。

“臣妹愿前往和亲,为皇兄分解边关 被扰之忧,只盼用尽此身之力使我天都 与胡夷世代永结兄弟之邦。”

听见一向以“你”、“我”与他相称的 栾苓萱突然这样说话,言行中亲密之意 减退,显出君臣间疏离与敬重,话音落 下之时,她目中默默垂下两行珠泪,栾 天策非常难受。但经段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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